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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知县一副假模假样的伪君子样子,楚欢看在眼里都要作呕,淡淡笑道:“知县大人果真是公正廉明,让草民好生钦佩!”
胡知县勉强笑了笑,正要说话,却听楚欢已经继续道:“大人,你是一县父母,如今囚牢有人被莫名其妙地毒死,这事儿让大人来查,实在有些不合适。草民只是乡野村夫,但是也懂些道理,如果府城司派人过来调查此事,大人才能避嫌,这对大人才有好处!”
胡知县此时也顾不得为何一个乡野草民会知道刑部司这样的机构,他只想尽快将尸首捞出来,抚须道:“楚欢,本官听说你误伤人命,但是今日有人想在狱中暗害你,看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凭本官为官多年的经验,你十有八九是被冤枉的……!”
楚欢盯着胡知县的眼睛,面无表情。
他心里明镜儿似地,今日自己守住范胖子的尸首,就等若是掐住了胡知县的要害,这老小子肯定已经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这才亲自出动,软磨硬泡想要将尸首弄走。
见楚欢不动声色,依旧没有闪开的意思,胡知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盛怒的火焰,板下脸来,打着官腔道:“楚欢,本官这是要办案,你若是阻扰办案,那可是大罪……你现在本就有杀人的嫌疑,若是再加上阻扰办差的罪名,本官就算想保你,那也是保不住的。”咳嗽一声,轻声道:“你先让开,本官在这里给你透句话,只要你不乱生是非,你杀人一案,也不是没有转机……!”
谁知道楚欢却似是哑巴吃秤砣铁了心,不言不语,冷然地守在牢门前。
胡知县见楚欢软硬不吃,心中焦急,冷笑道:“楚欢,看来你是真想阻扰办差了。本官可告诉你,这是县衙大牢,可容不得你在此撒野,你若是真的再不闪开,可别怪本官不客气。”他此时心中充满杀机,只想将楚欢千刀万剐。
堂堂知县,竟被一个关押在狱中的囚犯胁迫,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要笑掉天下人的大牙,但是胡知县此时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此事他不想张扬,就只能靠手底下这几个人将此事处理掉,可是手底下这几个人,却又不是楚欢的对手。
他为官多年,还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
他直直盯着楚欢,楚欢却也毫无畏色地盯着他,二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间僵持住,本就昏暗阴森的地牢更是压抑无比。
……
范胖子中毒而死的那一刻,楚欢就意识到一个天大的机会降临下来,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起事件会有怎样的后果,但是他却敏锐地感觉到,这件事情必定是握住胡知县的一个把柄。
赵县丞之前来到地牢里留下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楚欢感觉到地牢之外十有八九在涌动着某种风暴,他自己并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自己一旦抓住机会,很有可能会给胡知县带来致命的打击。
他无法确知赵县丞接下来会做什么,但是他却相信,赵县丞一定在做着什么。
他已经具备了一种对危机感的敏锐嗅觉,而这一次,他嗅到的并不是自己的危机,反倒是这位胡知县的危机。
胡知县半夜三更亲自来到这里,更让楚欢确定这位知县大人心里肯定是充满了恐惧感,只有恐惧,才会让这位知县大人深夜来此,也才会让他演出这场戏。
胡知县越是恐惧,楚欢就越确定自己手中抓住这把柄的重要性,而且楚欢心里也隐隐觉得,这位知县大人一定不像此事太过张扬,只要他害怕张扬,那么就不会大动干戈。
胡知县见楚欢坚定的神情,已经知道此事十分棘手,被一个关押在狱的囚犯如此要挟,胡知县又是恼怒又是无奈,他背负双手,良久之后,才叹道:“楚欢,你开条件,本官现在就可以放你出去!”
楚欢笑道:“大人这是要置楚欢于死地!”
胡知县脸色阴沉,道:“这话从何说起?”
“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楚欢淡淡笑道:“草民前脚走出大牢,大人后脚便可以冠草民一个越狱之罪……草民只怕没有命走出这处地牢!”
他这当然是谦虚之词。
胡知县这群人虽然知道楚欢很能打,但还是小瞧了楚欢的真正实力,如果此时楚欢真的想离开这里,对楚欢来说,实在不是一件难事。
胡知县嘴角抽搐,他软硬皆施,楚欢却是软硬不吃,他终是沉不住气,冷哼一声,拂袖回走,张大胡子急忙跟上。
胡知县走到狱卒房内,往那张椅子上一屁股坐下,重重一拍桌子,脸色铁青:“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张大胡子凑过去,小心翼翼道:“大人,这事……这事该如何处置?”
胡知县盯着桌上跳动的灯火,那灯火照耀,将胡知县的影子投射在背后斑驳的墙壁上,随着火光的扭动,胡知县那道影子也是左右扭曲,鬼魅一般。
“楚欢必须要死!”胡知县沉吟半晌,终于阴森道:“尸首和物证也必须处理掉!”他看向张大胡子,面色阴鸷,冷冷道:“这事儿是你没办利索,你现在就给本官想出法子来……要是想不出来,你这牢头也甭干了!”
张大胡子额头冒汗,结结巴巴道:“大人,小的……!”猛地眼眸子里显出阴狠之色,凑上前来,低声道:“大人,迫不得已,只能出狠招了!”
“什么狠招?”
“小的有两个招儿,大人您听听看。”张大胡子低声道:“这第一招,便是干脆一把火烧了这里。咱们将这里面浇满油,然后先出去,将地牢的石门关上……一把火烧起来,这里没有水救火,里面的人必定都会被一把火烧死!”
胡知县倒吸了一口冷气,瞥了张大胡子一眼,道:“你小子还真是心狠手辣,这地牢有三十多号囚犯,你这一把火,难不成要将这些人都烧死?”眯起眼睛,微一沉吟,问道:“还有一个法子呢?”
“召集人手,配上弓箭,什么话也不说,到了甲字号房,直接将里面的人尽数射死。”张大胡子冷冷道:“里面的人都死光了,范胖子的尸首也就能够拿出来了……!”
胡知县微微颔首,又低声问道:“这事儿要是上面查下来怎么办?平白无故射死他们,府城那头一定会派人过来调查!”
“越狱!”张大胡子低声道:“便说甲字号房的囚犯意图越狱,还打伤了人,迫不得已,咱们才出手射杀。”他摸了摸自己发肿的脸,“楚欢先前出手打伤了咱们,正好留下证据……!”
胡知县嘴角泛起阴森笑容,抚须道:“张大胡子,本官平日还真没白照顾你,关键时候,还是有些能耐的!”
张大胡子显出得意之色,笑道:“大人,您若同意,小的现在就去召唤一些人手过来,去往兵器库取出弓箭,到时候什么话也不说,取了弓箭过去便将他们直接射杀!”
胡知县沉吟了片刻,神情坚定起来,道:“就这么办。你现在就去调动人手,记住,这次再不能失手了……!”
张大胡子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伸手拉开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一道黑影,张大胡子吓了一跳,向后退出两步,“呛”的一声,拔出腰刀,厉喝道:“是谁?”
胡知县也是吃了一惊,霍然站起。
门外那道黑影平静道:“堂尊可在此处?”声音中,缓步走进一人来,却正是游魂一般时见时不见的赵县丞。
赵县丞陡然出现,张大胡子张大了嘴,十分吃惊,胡知县也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背负双手,咳嗽一声,道:“原来是赵县丞,半夜三更,你来这里做什么?”
赵县丞神色淡定,微微一笑,上前来,向胡知县拱了拱手,笑道:“堂尊原来在这里。属下今日在户房查账,发觉下面还有不少赋税没有收取上来,左思右想,一晚上睡不着,所以去衙门里找寻堂尊,那边说堂尊来了大狱,属下也就来到这里。”
县丞乃是知县的副手,真要说起来,一县之事都可以插手,县衙的刑、户、工、吏、礼、兵六房,还有各样县务,县丞都有资格过问,但是副手终究是副手,知县若是放权倒也罢了,若是不放权,县丞却是很少能够拍板定事儿。
而通常情况下,几乎没有一个知县真的放权给县丞,就算放点权力,也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权,所以素来县丞都是陪太子读书的角色,看起来分量十足,但是实权却很低。
知县品级虽低,看起来似乎只要是个官儿就能捻死,但是实际上作为一县之尊,知县的权势实在不小,一县的工商、财政、税务、司法、交通、民生等等俱都掌握在知县手中。
胡知县控制着青柳县,赵县丞作为他的副手,手头上几乎没有任何权力,可以说是整个青柳县官吏系统中最空闲的人,对于这样一个有名无实的人物,胡知县本就没放在心里,而且这赵县丞平日里表现得极其低调,也极其谦恭,这就更让胡知县不放在眼里,赵县丞的低调,有时候都能让胡知县忘记手底下还有这样一个人物。
此刻这赵县丞却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地牢之中,胡知县吃惊之余,内心深处竟然升起一股子不安之感,他混迹官场多年,倒也不是愚蠢之辈,这反常的现象,让他感觉到了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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