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贝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拍到教导主任手里。
“雕像就以这两个人为原型,特别是脸,雕得越像越好。”庞贝语气随意地交待道,“就以结婚为主题吧。”
甩下这两句话后,庞贝就自顾自的往仕兰中学基金会大楼方向走去,也不需要任何人指引,像是一开始就认定那栋楼里的某处是他的目的地似的。
昂热冲教导主任歉意的摇摇头后,和庞贝向相同的方向离开了。
路明非看了看庞贝和昂热,又看了看愣在原地还没回过神来的教导主任,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快步朝庞贝和昂热追去……这些小打小闹已经不需要在乎了,最关键的是庞贝和昂热显然是朝会议室走去的,卡塞尔学院的师兄师姐们都在那里,路明非还不知道这两个大人物亲自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才是这次事件的主谋,如果这两人真是来问责的,他必须担着,所以他也必须在场。
教导主任低头看着手里的照片,这是一场偷拍的角度,金色头发的英俊男人和红色头发的女孩在某个欧洲国家的海滩上,一个赤裸着上半身,露出如古希腊雕像般完美的肌肉线条,一个穿着三点式的比基尼,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和大腿美的可以去走秀,白色的帆船上,男孩搂着女孩摆出“YoujumpIjump”的姿势。
“婚礼的主题,拜托大哥,这里是学校啊……”教导主任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然后他又扭头看到了另一只手里支票上的那串数字,他咬咬牙,表情逐渐坚毅下来,像是做下某个重大的决心。
“校长,你觉得毕业季订婚的主题怎么样……”教导主任掏出电话来,拨通了仕兰中学老校长的电话,“啊,不是,我没疯,是刚刚有人报了一串能让出卖人格的数字……您等下,我去您办公室详谈!”
……
仕兰中学,基金会大楼,会议厅。
聚集在这里的卡塞尔学院的年轻一代翘楚们全都站了起来,紧绷着身子……除了绘梨衣,她站起来纯粹是看其他人都站起来了,其实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察觉到所有人的情绪,所有人都是一种如临大敌的状态,如临大敌这个词其实不准确,因为大家都没有战意,就像是被大人抓到偷做坏事的孩子们,紧张的气氛在会议室里蔓延。
原本大家都正襟危坐着,自从路明非跟着酒德麻衣离开后,会议室里的气氛就有点冷,虽然奥丁的事情暂时解决了,但楚天骄还下落不明,而学院的人已经要找上门来了,并且出动的阵容出人意料的隆重,所有人都有种拼上了命却一无所获,最后还要被追责的无辜感。
会议室被推开门的那个刹那,所有人看到进门口的那两道身影时,都不自觉的“弹”起身子,昂热校长的气场太强大了,虽然看上去是个时髦又和蔼可亲的老人,但真正了解这个老人的人都不会忘记他“最强屠龙者”这个称号,那副随和的外表下,隐藏的是肃杀和血腥的气场。
并且除了昂热,大家关心的是另一个人,那个金色头发的中年男人,庞贝·加图索……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最大校董,加图索家的现任家主,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而来,但所有人都感觉,他出现在这里一定没什么好事。
“年轻人们,好久不见。”昂热热情的冲会议室里的众人打招呼,脸上的笑容像邻家的爷爷一样和蔼,“坐吧,不要紧张,现在又不是上课时间。”
都有人都没立刻坐下……除了绘梨衣,她没有多想什么,听到校长说坐就坐了。
而其他人则是暗暗的打量着昂热和庞贝,隐蔽的交换着眼神,试图从校长的态度里看出些什么端倪。
“绘梨衣同学,如果这是在我的课堂上,我一定会奖励你两个学分。”昂热冲唯一落座的绘梨衣眨了下眼。
“哎呀,他们年轻人,腰腿好,身子骨硬朗,爱站就让他们站着吧。”庞贝一屁股坐在离会议室门口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往椅背上一趟,还冲昂热摆摆手,“咱们这些老家伙比不了,赶紧坐下吧,坐了八个小时飞机我真受不了。”
“八个小时?你当年环游世界的时候,两天飞三十个小时也不见你累。”昂热坐在庞贝身旁的椅子上,“我记得当时还有一半的行程是你自驾。”
“你也说了,那是当年啊,中国有句话叫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时候年轻,一天可以为了女孩跑十三个国家,现在跑不动了。”庞贝露出绅士般的笑容,“因为想通了,费那个劲干嘛,真正爱你的女孩当然会主动来找你,横隔南北半球她也会飞来找你。”
昂热只是偏过头去,对庞贝的话不置可否,他从不和副校长还有庞贝聊女人,这些浪荡的家伙这方面总有聊不完的话题,曾经他和庞贝一起喝酒,庞贝聊到以前的感情史,他喝醉了睡了一晚上,醒来第二天庞贝才眉飞色舞讲到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在几里内亚海港和当地的一个女海盗在酒馆的艳遇……这是昂热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把一夜情描述的这么浪漫和清新脱俗。
昂热年轻的时候也不乏有过浪荡的时光,但在他看来,那些珍贵的回忆就和逝去的青春一样藏在心里,想起来的时候就默默拿出来缅怀就好,可这两个家伙,你哪怕和他们聊再正经的话题,他们也能扯到女人身上去。
昂热有时候觉得,这些家伙就应该永远待在妈妈的肚子里,别被生出来,这样他们全世界都是女人!
看到昂热和庞贝都落座了,其他人也坐下了,这时候路明非也恰好推门进来,环视一圈屋子里的状况后,一屁股坐在昂热的另一边。
坐下的时候,路明非不动声色的和诺诺交换一个眼神,诺诺极小幅度的摇了摇头示意还没和校长他们聊正事,路明非眨了眨眼表示收到。
“校长啊,你们未免也走太快了吧,我跟在后面追都追不上你们。”路明非冲昂热抱怨道。
“明非啊,你是我们最优秀的‘S’级,你要是真的跑起来,我们这些老人是肯定赶不上你的。”昂热看着路明非,露出和蔼的笑,“不过你身的伤还没好全,还是走慢一点好。”
路明非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因为昂热这一句话,他的心中凛然,可昂热依然在笑,笑容依然亲近,好像他刚刚真的只说了一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关心学生的话。
但这句话落在路明非的耳朵里确实截然不同的意思……校长怎么知道他身上有伤?
明明他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衣服之外的地方也没有缠着任何的绷带,更没有明显的外伤,普通人怎么可能肉眼就能看出来他有伤……哪怕昂热校长不算普通人,但他这轻飘飘的语气,落在路明非的耳朵里,无异于一种下马威。
就像是告诉他,他们的状况已经学院方面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别想瞒着他们……但路明非不确定这是一种警示还是一种试探,如果昂热随口一句他身上有伤,就把所有的情报都炸出来,那他未免也太蠢了。
“校长你这说的哪里话,我有伤又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自从进入卡塞尔学院后我身上的伤就没停过。”路明非叹了口气,一脸委屈状,“还好我恢复力不错,要不然那些要命的让任务都不知道够我死多少回了。”
“恢复能力不错?明非你是不是太谦虚了。”昂热伸手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笑容更加灿烂了,“你的恢复能力,比一些次代种还要更强吧?”
听到昂热最后一句话,路明非的瞳孔皱缩,他几乎是本能想要反问校长为什么会用这样的例子来形容,但理智让那些话到嘴边却没被讲出来。
这是一场心理的博弈,连续两句都好似暗含深意,路明非猜测校长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但校长知道的情报并不完整,不然他大可以直截了当质问他们,没必要用这样敏感的词来套他们的态度。
“我没有言灵啊,恢复能力强大概是我唯一的优点了吧,不然我可想不到我怎么有资格抱住我‘S’级的评级。”路明非摇摇头说,他决定主动出击,于是转移话题,“校长您怎么和庞贝先生一起来了,说起来这好像还是我第一次见庞贝先生,以前总听老大提起过。”
“嘿,别扯,我生的儿子我了解,那小子才不会主动提我,就算提了也不会是什么好话,要么骂我混蛋要么骂我种马,要么希望我死在哪个女人的肚皮上拉倒,对吧?”庞贝看了眼路明非,“不过我倒是听过很多次你的名字,路明非,我的几个老朋友似乎都认识你。”
“您的老朋友?”路明非对庞贝的话有些诧异。
“一些老家伙罢了,不需要在意,我没什么年轻朋友,年轻的女朋友倒是不少。”庞贝注意昂热的目光,随意的摆摆手,“行行行,你们先聊正事,我少说话。”
经过了短短的几句交流,会议室里在座的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难怪恺撒不喜欢他老爹,对他老爹的描述还真是蛮到位的。
这家伙如果不是加图索家的家主,就冲这副德行,早就被人乱棍打死、五马分尸了吧?
也不对,至少他长的蛮英俊的,很多女人还真就吃这一套,如果不靠家里,去日本应该也能轻轻松松混个牛郎界的王座。
“我和庞贝当然是为你们而来。”昂热的目光扫视一圈会议室里的众人。
“为我们而来?”路明非使用他一贯的烂话技巧,“哦哦哦,我们都不在学校,校长也觉得寂寞了吧?还是想和年轻人待在一起?多跟年轻人玩确实延年益寿啊,校长你要是觉得无聊,下次我们去聚会喊上你?”
“我老了,你们年轻人的时尚有时候我真看不懂,就像你们学校操场上立的雕塑在我们那个年代,只有死去的英雄才有资格被立雕像,活人的脸被刻在石头上可是不祥的象征。”昂热摇摇头说,他忽然发问,“那么仕兰中学是不是翻新了?我进校门的时候闻道新鲜的油漆味和塑胶味。”
“是啊,校长,仕兰中学刚举办五十周年校庆,我和师兄就回来看看。”路明非点点头说,“很久没回家了,也想着把绘梨衣带回来在叔叔婶婶家认个门。”
“明非你有这个心蛮好的,上杉越那老家伙去法国之后还专程找我问了绘梨衣的近况,我都回复他不用操心,直到一周前。”昂热叹了口气,“一周前你们集体失联了啊。”
路明非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维持平静的表情:“那时候天气实在太差了,又是暴风雨又是刮台风,我们有尝试联系学院,但信号一直丢失。”
“我从施耐德教授那里听说了,五十年一遇的超级暴风雨,七年前这座城市也经历过一次对吧?”昂热忽然坐正了,翘着的二郎腿,鞋头轻轻踢打地板,“就是说你们正好回学校参加校庆,又正好碰上了暴风雨,被困在这里?”
“是啊,元素乱流太强了,整个城市的交通都封锁了,新闻上可以查的到。”路明非点点头说,“蛮倒霉的。”
“叶胜,你也是来参加路明非他们的校庆么?”昂热的目光忽然锁定叶胜。
“是啊,师弟他们邀请我来的。”叶胜强撑着镇定回答,“我也想邀请他们参加我和亚纪的婚礼,我住的城市也不远,亲自邀请比较有诚意。”
“叶胜师兄蛮热情的。”路明非说,“绘梨衣也是来参加校庆的,我还带着她和我高中同学混了个脸熟。”
“诺诺你呢?”昂热的目光又落在诺诺身上,“你也是来参加路明非他们校庆的么?”
“有什么不可以么?”诺诺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