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瞅瞅,瞅瞅,这是啥?报纸!这上边印的又是谁的大名?我们家金刚的!”
徐金山握着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倒腾回来的报纸,正单手叉腰,冲众人显摆!
在座众人无不惊愕,王金刚竟然上报纸了!
人家有个好爹啊!
“来金刚给大家伙读读!”老徐神气活现,腰杆拔得溜直,王金刚也不扭捏,接过报纸扫了一眼,脸有点红。
有好几个字都不认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读下去,逗得大家伙都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就这水平,还说自己是京城来的高材生……
和孙建平比起来差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金刚同志的事迹告诉我们,立足农村,扎根农村,走工农结合的道路是可行的,也是必然的……”
王金刚正脸不红心不跳的朗读自己的“英勇事迹”,门开了,孙建平拿着一个纸盒走进来,冲陈培林招招手,“陈叔来,帮个忙!”
他把盒子打开,众人一看,里面装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木匣子,匣子上还用毛笔字写着规规整整的三个大字!
收音机!
“这是建平自己做的收音机?”徐金贵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惊喜问道。
“嗯,人家建平自己买零件自己整的,不用电池,能收好几个台。”老曹也觉得脸上有光,向大家伙狠狠宣传了一番。
王金刚还在那声情并茂的读报纸,大家伙却没有了听他自吹自擂的心思,都凑过来,围在小桌子旁边,好奇打量着这个四四方方的小木匣子。
“这玩意能出动静?”
“啥话,我在队长家都听过好几次了!”
“不用电池……咋带起来的呢?”
“建平说是啥电磁感应线圈……我也不知道拥护啥它就能响……”
“都闪一边拉去,碰坏了你们赔不起!”
很快天线和地线都接好了,孙建平小心翼翼转动旋钮,从大喇叭上拆下来的拳头大小的喇叭里发出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忽然里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女人声音!
“下面是简明新闻节目,高举XXX旗帜,龙江省再创新辉煌……”
乡亲们都识趣闭了嘴,侧着耳朵,静静听着收音机里传出来的声音,王金刚翻着白眼,看看报纸上自己的名字,清清嗓子刚要再读一遍,被张子义一个凌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钱慧照例坐在小板凳上,手里一根大码针,纤细的手指上戴着顶针,跟着陈培林媳妇学纳鞋底,时不时偷偷扫上孙建平一眼,见他看过来,急忙低下头,俏脸蓦的一红。
郝翠翠没来,人家现在是民办老师,正在家里紧张备课呢!
田光明和杨建两个狗东西偷了韩老五家的鸡,又凑不出三块钱赔给人家,自然也不敢抛头露面了。
直到简明新闻节目听完,大家伙这才长长吁了口气,擦擦脑门上的汗,“艾玛我大气都没敢喘。”
“我不也是……”
众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干了一天活了,晚上来队部坐一坐,喝点小茶水,听听收音机,扯会闲蛋,这日子多得劲!
孙建平可是帮了我们老大忙了!
“咳咳!”王金刚使劲咳嗽两声,还想再朗读一遍自己的“丰功伟绩”,但是大家伙就装作没听见一般,继续谈笑风生。
“咳咳!”王金刚又加重了语气,张子义缓缓转过身,似笑非笑看着他,“咋了大侄子,感冒了?”
“没,没事!”王金刚打心眼里怕张子义,见他和自己对视,吓得急忙低下头,陪着笑,尴尬嘿嘿两声。
“咱们今天学习啥呢,就学习一下……”老曹叼着烟袋,拿起王金刚手里的报纸翻看了一下,“学习……”
王金刚一脸紧张的看着他干枯如老树皮一般的手翻来翻去,就是不翻到自己那页,急得两眼直冒火!
学习我啊!
学我学我!
我都上报纸了!
“嗯,这个好,学习老三篇,勇攀世界巅,就从这个开始吧,建平啊,你来给大家讲讲老三篇。”
孙建平应了一声,站在桌边,清清嗓子,先给大家背诵了一段《为人民服务》,连个字都没差,大家伙都止不住竖起大拇指!
瞧瞧建平这小脑瓜!
里面装的都是知识!
“我们为什么要学习老三篇呢,就是因为这三篇文章指明了一个人要如何立志,做什么,怎么做,知道这三件大事,人活得就有意义,活得挺胸抬头,扬眉吐气,理直气壮,活出了人样。”
全场掌声雷动!
瞧瞧人家这两句嗑唠的!
那是有广度有深度有厚度有高度!
乡亲们自然不自然的把两位知青做了一番对比,他们惊愕发现,这简直就是乌鸦对凤凰,泥鳅对蛟龙!
一个地上一个天下,没法比!
“要是我家有闺女,就是赔多少钱也得嫁给孙建平……”陈培林脸带着笑,冲孙建平暗暗挑起大拇指!
这孩子终究非池中之物!
早晚必定会一飞冲天!
王金刚坐在后边,恨得牙根直痒痒,该死的,我上报纸这事大家好像都不咋关心……
草!
一群刁民!
“行了行了,建平讲的多好,咱们学习老三篇,不是左耳听右耳就冒了,要从中学点东西,这特么一个个顶天立地的老爷们,要走正道行正路办正事,别整天偷鸡摸狗啥都干,丢家里人的脸。”
他这话意有所指,众人东瞅瞅细看看,不见田光明和杨健俩犊子的身影,便把目光都落在王金刚身上。
偷人……也是偷!
只要沾上个偷字,那就不是啥好人!
农民的思想道德观就是如此朴素!
“大家伙也累了一天了,抓紧回去歇歇,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想想刚才建平讲的话,那里面可都是道理……”
老曹打了个哈欠,把宝贝收音机抱起来,塞进旁边一个木头箱子里,冲众人摆摆手。
众人一窝蜂的走出队部,互相搭伴往家走,孙建平则绕到马厩里,顺便给马喂点料。
马无夜草不肥,和牛羊不一样,马晚上还得再加顿餐,要不然掉膘。
枣红马正站在马厩里,歪着头往外瞅,津津有味听着队部里的传来的喧闹声。
见孙建平走过来,枣红马哕哕叫了一声,张开大嘴巴,作势要咬他。
“你这家伙!”他笑着走过去,瞅瞅四下无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塞到枣红马嘴里。
这是给“孕妇”的特别优待!
乌龙马站在原地,两只眼睛瞪得像灯泡,见孙建平过来了,嘶嘶叫了一声,算是打了个招呼。
“搁这瞅啥呢?”孙建平捏捏马耳朵,问乌龙马,乌龙马抬起头,看看天上的星星,又低头瞅了他一眼。
顺着的目光望去,但见一弯明月高挂树梢,天穹之上繁星点点,孙建平搂着马脖子,呼吸了一下清冷的空气,共同欣赏这一美景。
乌龙马把头靠在他肩膀上,微微眯上眼睛,在主人身边让莫名感到心安,长长打了个哈欠,俏皮的在他耳边蹭来蹭去。
“明后天带你出去遛弯!”孙建平搓搓爱马的大脑袋,乌龙马翻起嘴唇,露出白白的大牙,挤出一个笑。
然后这货闪电般低下头,从他大衣口袋里咬出一个苹果,咔咔两口,咬得苹果汁飞溅!
“兔崽子你故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