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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饭了开饭了!”
张子义敲着锅边,招呼众人过来吃饭,一溜十几口大锅全都打开,锅边贴着金灿灿的苞米饼子,呼呼冒着热气,周薇、钱慧等人也被叫过来帮着忙活。
张子义一双虎眼在人堆里不停搜寻于长海的踪迹,终于于长海拧哒又走过来,刚递过搪瓷饭缸要打饭,被老张劈手夺下!
“老于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于长海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来到一处僻静处,张子义瞅瞅四下无人,长长吁了一口气,按照刚才孙建平教的办法,直接从大衣里拽出账簿,甩到他身上。
“自己看!”
“啥玩意这是……”
于长海接过来,翻开一看,顿时脑瓜子嗡的一声!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于啊老于,你踏马的小算盘打得挺响啊,都打到民工伙食费上了,说我要是把这玩意交到杨组长手里,你说说你会是啥下场?”
张子义一把扯过账簿,揣进大衣兜里,这玩意可是拿捏老于的铁证,自己必须得牢牢抓在手里!
“老三,兄弟,都是老哥哥我一时糊涂,我也是一心为公,想着把咱们队上的账平一平,可没想着把这些钱揣自己兜里啊!”
于长海鼻子一噤,眼泪就下来了,张子义一看他哭叽尿嚎没出息的样,一脸不屑,“你自己说,这些话你说给谁听谁能信?!”
“我,我……”于长海支吾半天,“那啥,兄弟你说咱们都前后屯住着,我平日待你咋样你自己说,再说我家啥情况你也知道,要是真把我给交到杨组长那嘎达,你嫂子,还有我家那几个小崽子都得活活饿死啊!”
于长海这话半是求情,半是威胁,你张子义是挺能,不过你也不敢把我往死里整!
我们于圩子老于家兄弟哥们划拉划拉,足有上百口子,怕你一个小白人?
张子义见目的已经达到,他也知道就算逼死老于,对他也没啥好处,伸手把他扶起来,帮他扑楞扑楞身上的土,“要不是念在咱们哥们情分上,我高低把这份账簿交到杨组长那里!”
“老三你是好人,老哥哥我念你一辈子好。”于长海见他态度和缓下来,急忙给他戴高帽唱赞歌,多说拜年嗑,生怕这位活爹翻脸无情,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不过有个事我得求老哥哥帮帮忙,我刚才路过公社的时候,看那边停了仨拖拉机?”
张子义呵呵一笑,终于图穷匕见,于长海挠挠头,“啊,是有这么回事,去年就说了,上头给咱们拨三台长春产的拖拉机,说是要整个机耕队。”
“整机耕队不是得要拖拉机手吗?我家老大,你侄,这不是一直在生产队当半拉子嘛,我寻思着让他学门手艺……”
张子义笑着咯吱他一下,一挑眉毛,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说,意思不言自明。
“这事……你都多余亲自来一趟,找个人吱一声就行了嘛!放心放心,这事包在哥哥我身上!”
于长海故作大度的把胸脯拍得震山响,张子义一笑,“那我家老大的事,就拜托老哥哥了!”
“客气客气,那啥,杨组长他们还在村里忙着呢,你去炒几个菜给他们送过去,领导们多辛苦啊!”
“好嘞!”
张子义拍拍大衣里的账簿,咧嘴一笑!
好个建平,这小脑瓜,一转转就是个道道!
我家老大要是真能当上拖拉机手,我也省去了一块心病!
好小子,以后看你张叔咋感谢你!
孙建平捧着一个搪瓷饭缸蹲在苞米秆垛下吃午饭,钱慧凑过来,把菜里的肉挑出来,夹到他的饭缸里。
“呦呵,钱大小姐最近改吃素了?”孙建平笑着揶揄一声,钱慧俏脸一红,“还说呢,你们杀猪毛了阵光的,猪皮上的毛茬都没刮干净!”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肥拣瘦……”孙建平夹出一块排骨放到她的饭缸里,“投桃报李,带猪毛的给我吃,排骨给你吃。”
“孙建平,你是在骂我是不是?”钱慧歪着头看看饭缸里色泽红润,鲜嫩诱人的排骨,眨眨大眼睛,忽然想到一个词。
人狗平分。
“嘿嘿还真瞒不过你,快点吃吧,吃完还得干活呢!”孙建平笑笑,扭头看看已经修出四分之一的的水渠,眉梢闪过一丝忧虑。
“咋了,你是不是看出啥毛病了?”
钱大小姐见他愁眉不展的样子,好奇瞎打听。
“我看这条水渠,修了也白修,迟早要废。”孙建平举着筷子指指点点,“你看哈咕噜河的河面几乎和这片盐碱地是平齐的,地势没有高差,水就流不动,又没有像咱们修的那样留有弯道给水流加速,甚至连分水坝也没叠,水的下切动力不够,流不进渠里,那不就是废渠一条吗?”
“修个水渠还有这么多说道!”钱慧长长的睫毛抖动一下,望向孙建平的眼神多了一丝赞许。
“天大地大,大自然法则最大,就像是鱼都归猫吃……这叫真理……”孙建平一扭头,俩人四目相对,见钱大小姐眯着眼,正一脸审视的看着自己,孙建平急忙转过头,使劲咳嗽一声。
钱慧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也慌忙低下头,拿起一个窝头装模作样咬了两口,“那有什么补救的办法吗?”
“叠坝,把河水拦腰截断,将水位抬高,这样河水和渠道之间有了高差,水就可以自然而然的流进渠道里了。可是这么一来会影响下游的供水,更要命的是,渠道将会从没水变成大水漫灌,还要在渠道下游重新修蓄水池和排水道,到时候折腾下来,十万块钱都未必打得住!”
“那这条渠道咱们不是白修了吗?”
“那你说咱俩唠了这么半天,在这唠啥呢!”孙建平噗嗤一笑,这丫头傻了吧唧了,卖给人贩子都怕出不了手!
“水渠的事呗!”
“看来还没傻到无药可救……”
“烦人,不准说我傻,我可聪明了,考试每次都是一百分!”
钱慧小脸红红的辩解道,孙建平嘎嘎一笑,“咋,一千分满分啊!”
“不和你说了,烦人吧啦的,我去找周薇!”钱慧站起身,一甩油黑的长辫子,迈开大步往人堆里走,孙建平望着她的背影,舔舔舌头,这丫头……
小脾气挺爆啊!
跟谁俩呢!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了王玉梅。
苞米秆垛后边,一双耳朵正竖起来听孙建平和钱慧唠嗑,见孙建平也起身往外走,这家伙大喜过望,颠颠的跑进屯子里,想想俩人刚才的话,高兴得心都要蹦出来了!
我要是把他的话告诉杨组长……
不行,那不是给孙建平揽功劳了吗?
生产队修水利是供饭的,我爷爷他们那辈修水利就是,当时修一个洼中高涝区,九十年代我爸他们又去修了一次,还是没修好,大坝填土往里边塞玉米秸秆,纯糊弄人,前些年动用大型机械才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