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山今年的产量实在是……”
估产小队在太平山大队队部吃了一顿韭菜盒子后，匆匆赶往小西山，核算完小麦产量后，滕干事面无表情的给出了最终数字。
“二百八十七斤。”
这就是一亩小麦的产量！
刚上任没多久的胡来福满不在乎的看着纸上写的数字，两百八……
你就是一百八又跟我有毛关系！
种地的时候我还不是队长呢！
对于这个产量，小西山的村民们基本上没有任何反应，多多少少又能咋样，真正吃到我们嘴里的又能有几口？
“今年比去年，每亩多了一斤。”滕干事黑着脸向胡来福表示“恭喜”，胡来福脸上露了笑容，忙和滕干事使劲握手，庆祝这难得的重大突破。
马上轮到二马架了。
老曹紧张得满脑门都是汗！
谁也不是傻子，估产估高了，相应的上缴公粮的数量就要往上提！
要不然人家费劲巴力跑来估产干什么！
其实小西山的村民想的没错，粮食种的再好，还不是要首先交公粮、提留、机动、备战、牲口饲料……
还有去年开始的爱国粮……
层层皮扒下来，分到自个手里也不过就是够不够三百六，到头来该吃不饱还是吃不饱。
关键是产量提高了，上交公粮数量也提高了，到头来增产的这点都进了粮库，老农民还是白忙！
如此这么折腾，老百姓得不到实质好处，自然也就没啥干活积极性了，磨洋工混日子都成了普遍状态。
咱就说……
这是哪个大聪明设计出来的！
逼着老百姓偷懒！
“滕干事越来越年轻了，来抽烟！”
老曹专程去供销社买了一盒红梅烟给滕干事顶上，滕干事接过来看了看，笑着摆摆手，又给他塞回去。
“您老自己留着抽吧！”
等他来到麦子地放眼一瞧，就知道二马架这片麦地的产量非常不错！
瞧瞧这麦秆，都比小西山的高出一头！
“老曹咱们就开始吧！”
滕干事伸手一指，两个公社小干部就拎着镰刀进到麦子地里取样，脱粒称重之后，最终估算的产量出来了。
老曹脑门上汗如雨下，一刻不停地盯着估产小队。
“三百九十五。”
估产的人报出最终数字，滕干事脸一沉，一把抓起麦粒放在秤上重新量了一下，“咋能这么少？”
“被老家贼吃的太多了，你看这麦穗上的麦粒全给叨没了……”
“草！”
滕干事还以为能树立出个增产典型呢，没想到竟然被老家贼给搞黄了！
“行吧，亩产也比去年多了五十斤，算是重大突破了，去于圩子！”
眼瞅着这帮“爹”赶着马车往下游去了，老曹这才长长吁了口气，见孙建平和张子义站在一旁笑，再瞅瞅地上的麦穗，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你俩咋整的？”
“还能咋整的，给那俩人每人买了两盒烟呗！”
孙建平笑得弯下腰去，张子义也笑，“都是建平想出来的好招！收了烟，他们俩就挑着被老家贼叨过的麦子割，这样产量还能上来？”
“们爷俩真是能作鬼……”
老曹哼了一声，眼珠一转，“那算过没，咱们今年这片地的产量……”
“四百七。”
孙建平比划出五根手指头，“距离过黄河还差点。”
四百七？
老曹心里小小震惊了一下！
他原本以为能过四百五就烧高香了！
没想到比预计的强太多了！
“那真是正经不错……”老曹掰着手指头飞快算了一下，这片麦子地总共是二十垧，一晌地十亩，一亩地四百七，算下来……
九万四千斤！
要是按照估算出来的四百每亩的产量，就能富余出一万四千斤麦子！
按照村子里二百六十三人，对了今年又出生几个小娃娃，就按照三百人算，一人能得四十六斤麦子！
不得了啊不得了！
今年大家伙可以过个丰盛年了！
“行了，估产也估完了，老张你赶紧的回村里让大家伙抓紧磨镰刀，把场院收拾出来，今天下午咱们就开镰收麦子！”
“好嘞！”
虽然大家伙都没细算，但心里都明镜似的！
今年麦子长势格外好！
估产这关也混过去了！
家家户户都能分不少！
老曹一声令下，小小的山村顿时沸腾起来，男女老幼齐上阵，分成几个小组，一个个手持着镰刀，穿着厚重的外套，袖口用麻绳勒住，免得锋利的麦芒扎到胳膊上。
孙建平和别人的工具不一样，别人都是镰刀，他用的却是西北地区收麦子常用的一种名为钐镰的工具，有一个长长的手柄，前方是一个大网兜，网兜底部固定着一条足有半米长的锋利刀片，刃口磨得雪亮，是老程头亲手为他打造出来的。
“呦呵，你这是从哪个神仙洞倒腾出来的宝贝？”钱慧看着怪模怪样的钐镰，忍不住调侃道。
钱大小姐爱美，怕麦芒扎伤她娇嫩的小脸蛋，用纱巾把脸整个包得严严实实，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乍一看好像某地区的K-B分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个叫做收割利器，就这么一扫，一大片就都进了网兜……”
孙建平当着众人的面比划了一下，果然，钐镰所过之处，一大片麦子纷纷倒在网兜里，他握着手柄往旁边地上一倒，麦秆齐刷刷的摞在地上，只等着捆扎打包了！
“这玩意不错！我试试！”
老曹看得稀奇，接过来挥舞两下，果然能大幅度提升工作效率！
“我让程叔做了好几个，都放在马厩里呢！”孙建平得意一挑眉毛，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也！
“臭小子真有你的！”老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那个谁，小陆，你麻溜回去把那个什么镰拿过来，给大家伙用！”
“钐镰！”
“管他什么镰，能割麦子就是好镰刀！”
老曹这一句话就体现出了朴素的唯物辩证法，充分体现了老头扎实的理论功底和活学活用的治学态度……
干，又要写报告了？
王金刚这个犊子去了鹤城做汇报，不知道现在汇报成啥样了？
孙建平没空搭理自己的老同学，他往手上啐了口唾沫，扯过钐镰上手腕粗的麻绳挂在身上，双手紧握手柄，刷刷割起麦子来。
钐镰也不是那么好用的，这个东西虽然效率高，但是对体力消耗很大，非壮劳力不能用。
农村最不缺的就是壮劳力，等到小陆把老程头做的几个钐镰都拎过来后，分给徐金水、徐金城、陈培林、张子义等人，一时间麦子地里全是刷刷的割麦子声！
丰收了！
熬了一个漫长冬天和春天的农民终于盼到了夏粮到来！
以后终于可以不饿肚子了！
“都赶紧的干，老曹说了，今天晚上给大家伙炖肉吃！”
徐金水擦了把汗，扯脖子喊起来！
大家伙都笑起来！
老曹抠的那样，还舍得给我们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