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啊?”
老曹一脸懵。
这家伙说的不会是城里的报社吧!
你奶奶的瞧把你狂得,为了造几个炮仗还要去抢报社了!
匪性不改!
“你说哪,公社中心校啊!”老张两眼直冒光,“记不记得前几年那帮孩子闹事,把各村的破烂书都划拉到学校去了……后来让校长给拦下来,就塞在学校库房里!”
“你不早说!”老曹摸摸脑瓜子,“是有这么个事,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卖给咱们。”
“试试呗,不行就去找杨主任,人家是公社一把手,谁不得给个面子!”
“我跟你说你甭以为救了杨主任媳妇就有多大功劳,跑人家那要这要那,时间长了人家也烦,做好事可不是为了要回报,记住没?”
“知道了,富才开不上车那事我都没好意思跟他说……”
“这就对了,上赶着求人那么好开口呢,人家原来还念你点好,你这总上门去麻烦人家,这点好慢慢也就磨没了……”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赶紧的去公社!”
老张臊眉耷眼的挠挠头,这老头,张口闭口全是大道理!
再,把你那个破收音机砸了!
他抡起鞭子,赶着马车往公社跑。
现在各个生产队都歇冬了,老少爷们们凑在一起推牌九填大坑,虽说没几个输赢,但也不干啥正经事,唯独二马架被孙建平豁楞得一个个两眼直冒光,天不亮就跑去干活!
挣钱啊!
谁跟钱有仇啊!
空旷无人的道路上,只有老曹和老张俩人赶着马车,乐颠颠的往公社跑!
天气虽冷,俩人的心却都是热乎乎的!
等过阵子进了腊月,把炮仗一卖,赚一笔好钱分给大家伙过年,这不挺好吗?
“有句老话说得好,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看自打建平来了之后,咱们屯子那是翻翻的变样,原先上工得喊破嗓子,现在你再看看,一个个瞪着眼珠子干活……”
张子义摇着马鞭,毫不吝惜的夸奖孙建平。
“那是,我看建平这个头就带的挺好,现在整了十万个炮仗了吧,等到年跟前一卖,是卖给供销社也好,还是赶集卖也好,咋整也能对付个三千来块,到时候留一半,咱们再添一头奶牛,剩下的一千五一家分个十几二十块,过个肥年多好!”
“可不是咋的,都像小西山那样,上了冻就猫冬了,这日子咋整也白扯!”
“别提他们了,一听到他们我就堵挺!”
“那说啥,说你老儿子新房子都收拾好了,要结婚了?”
张子义笑着开玩笑,老曹也笑了,“人家建平和小钱多般配一对,往那一站就跟画上走下来的人儿一样……”
“咱们屯子这几个知青都他么抓抓鸟,老徐家那个王金刚,还有那个刘凤霞、田光明……折腾得直冒烟也没折腾出去啊,一个个还不收心,总想着往外跑……”
“别说人家,咱们年轻的时候不也待不住,隔三差五往外尥……”
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到过去的事情上了。
“杜正海,老杜,让我一脚给踹水里淹死了!”
“我估摸着他好像知道点啥了,你嘴上安个把门的,要是说漏了咱们这一帮子人都得吃瓜捞……这几年咱们跟别的地方的老兄弟们也都断了联系,不知道他们咋样了。”
老曹抬头看看天,思绪回到几十年前,幽幽叹了口气。
日子过得真快啊!
“还能咋样,除了跟着大掌柜走的那些,现在一个个也都老成几把蹬了,折腾不出啥大浪啦!”
“我听收音机说,咱家大掌柜又升官了……”老曹掏出烟袋点上一锅,“这在屯子里把我憋的,一口烟也不敢抽!”
“升就升呗,人家走人家的光明大道,咱们过咱们自己的穷日子,以后也没啥来往喽!你把你那烟叶给我点,别自己吃独食!”
“草,自己烤呗!”
“我烤的不好抽,一股子辣味……”
俩人都低下头,抽烟的抽烟,卷烟的卷烟,只有马车轮子碾在冰雪路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到了学校,老曹掏出一盒云烟,和看门老头热情“寒暄”一番后,终于进了中心校的院子。
杜尔基学校,是属于小、初、高连读的一贯制学校,以前方圆几十里的孩子都来这上学,不过自打去年各个大队也都办起自己的小学后,这边的生源减少了很多。
学校也都放假了,到处都是冷冷清清,张子义赶着马车来到学校仓库门口,看门老头颠颠的跑去找新来的校长。
上个校长因为写一些出格的东西被干掉了,新来的校长姓萧,四十岁上下的年纪,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温文尔雅,见老曹走过来,急忙和他握手。
“曹支书真是稀客,走去我办公室暖和暖和!”
萧校长热情邀请。
办公室面积很大,正中放着一个铁炉子,一根接起来的白铁皮炉筒子顺着窗户穿出去,炉中火正旺,烧得屋子里热气腾腾。
萧校长给俩人各倒了一杯水,“曹支书这么冷的天来我这,肯定是有事吧,是您孙女上学的事情吗?”
“我家那丫头上学得等明年下半年呢,赶趟,我们来吧,是想从你这买点纸。”
买纸?
萧校长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一脸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小老头,“曹叔别开玩笑,买纸你得去供销社,哪有来学校买纸的!”
“不是用的那个纸,是那个纸!”
“哪个?”
萧校长也蒙了。
“就是吧,你们库房里不是存着一批收缴来的书本么,我们现在着猫冬的时候造炮仗呢,没纸,就寻思着上你这淘腾点,你看这……”
“啊你说的是那些收缴过来的毒草啊!这大弯子绕得……我还以为你来我们这买纸呢!”萧校长笑了,“那批书本我早就想处理掉了,占着库房还没啥用,不过咱们得把话说在头里,毕竟是学校资产,我这个校长也不能大手一挥白给你们,要不不好交账。”
“大侄你看这些行不?”
老曹没少和这帮人打交道,什么不好交账,无非就是想趁机敲点!
他掏出一个准备好的红包,“眼瞅着过年了,给大侄买包烟抽,累了一年了……都不容易……”
萧校长顺手接过红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数量,满意一笑,顺手塞进口袋,“还得是曹叔给我们说句公道话,我这一年到头累个够呛,也没人说我一句好,反倒落得一身埋怨……走咱们去库房看看吧!那堆破烂也是时候该清理清理了。”
老曹跟在萧校长身后,进了中心校的库房。
刚打开门,迎面一股霉味险些把几人熏了个跟头!
这味儿……
“我那边还有点事,劳烦曹叔动动手,看着整吧!”萧校长摆摆手,“走前把门带上就行。”
“谢了大侄子!”
老曹含笑摆手!
“好家伙!”
俩人进了库房一看,我的天!
收集来的书本、字画、报纸堆积得像山一样!
直接顶到了房棚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