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么唠的话,那可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我老家山东文登的,家里穷,这么跟你们说吧,从小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孙长林拄着筷子,思绪又回到自己幼年时代,“有一天我和我娘上山挖野菜,我娘就说老大你啥时候能长大啊,长大了顶门立户,帮娘多干点活,娘真干不动了,现在想想真是……”
他的嗓音有些哽咽,一摆手,大笑一声,“说这些干啥,等我长到十三四岁的时候,我舅就带我去文登县城学木匠活,当学徒,小鬼子来了,有人去县城招兵,我当时一看当兵能吃粮,还能领饷,能给家里挣点钱,我就报名当兵了,没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没回去……”
大家伙都停了筷子,听他讲过去的事情。
“我们团长外号拼命三郎,打仗就是玩命往前冲,他看我个高力气大,就让我给他当警卫员,打仗的时候就领着我往前冲,说也怪,那子弹吧好像专挑胆小的打,我大大小小冲锋几百次,连个伤口都没留下!”
孙长林扯开袖子,看看刚才被老猫挠的伤口,“倒是在自家门口让猫给抓了!”
“哈哈哈!”
大家伙都笑起来,孙长林瞅瞅趴在炕头睡觉的老猫,也挠挠头笑了一下,“等到三九年的时候,当时我们团就有点规模了,团长说小孙啊,看你是块料,给你点人,去给我招兵买马!”
“咋招的?”大家伙都瞪圆了眼珠子,一脸好奇。
“我就领着三五百人,去了冀南、鲁西,搞根据地。我也算是有点歪才,收服了好几伙土匪和民团,训练之后再放出去,继续给我拉人头,不到两年,我手下就五六千人,三千多条枪,还有两门九二式步兵炮,五挺歪把子,两挺九二式,在冀南那块也是响当当的一号!”
“厉害厉害!”老曹等人听到这,纷纷竖起大拇指!
他们这些干过“保险队”的,自然知道养活这么多人有多困难!
“这么跟你们说吧,等到把小鬼子打跑的时候,我手下就有了两万多人,一万六千条枪,一个骑兵连,一个炮兵连,外带一手枪连,当时我们旅长见我说话都得客客气气的,哎呀老孙你辛苦了,干得不错再接再厉……”
周婉莹还是第一次听丈夫说这些,见他捏着嗓子学旅长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笑!
死老鬼!
你以前咋不跟我说这些!
要不咱们俩至于闹得那么生分!
活该被猫挠!
“后来就打老J,我是打一仗收编一次,打一仗收编一次,等到去大别山的时候我那一个旅就有三四万人,有一次首长下来视察,我把手下都集合起来,把首长吓了一跳!问我从哪淘腾的这么老多兵!”
“我承认我打仗不是最厉害的,但是拉人头我是最多的,一打仗我们领导就问孙长林的队伍在哪里,给我调上来!”孙长林端起酒杯,滋溜干了一口,脸上写满了百战将军的得意与狂傲。
“那你最后总共划拉了多少兵?”张子义听得两眼冒光,草!
早知如此,当年就该南下去投奔建平他爹去!
“将近十万,可惜后来把我给拆成两个纵队。要不咱也是能和东野六纵掰掰手腕的!”一提起这事孙长林就火大!
“行了行了别吹了,赶紧吃饭吧,等会都凉了!”周婉莹见丈夫那副神在在洋洋得意的表情,撇撇嘴,小丫头抬头看看奶奶,再看看爸爸,咦?
撇嘴的样子好像哦!
“吃饭吃饭,等有空咱们接着唠!”孙长林笑呵呵握住老曹的手,“老哥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哈哈,哈哈!吃鱼吃鱼!”老曹尬笑两声,急忙岔开话题。
一顿饭下来,老曹、老张和孙长林成了好朋友,几个老哥们坐在外边院子里乘凉,说他们年轻时的事情,看得孙建平连连摇头。
他们几个倒是对脾气!
“我们也打土豪,有个土豪好像是个什么当大官的,跟小鬼子勾搭在一起,整了个什么维持会,我看这他妈的是在我地盘上给我上眼药啊,干他!”
孙长林抱着小孙女,撸起袖子,手臂上那三条猫抓痕清晰可见,“当时吧我们手头没有炮,人家那老土围子咱们也打不动啊,咋整?”
“混进去?”
老曹插嘴,孙长林笑着摆摆手,“混不进去的老哥哥,人家那土围子一丈两尺多高,七尺多厚,四个门都有伪军持枪把守,不是本村子的人一眼就认出来,根本不让进!”
“那你们后来咋打下来的?”
张子义更好奇了!
“土工作业,那会儿我手下有三千多人,当时是夏天,我就派出一千多人挖壕沟,剩下的人都布置在交通要道上,只要小鬼子赶来救援,那咱就干他!”
“就干他!”小丫头咯咯笑着比划起小手,逗得孙长林一笑,“对,干他!”
“后来一路挖到土围子墙根下面,就往里边塞火药,足足塞了好几大麻袋,一点火,呼嗵一声,直接把土围子炸塌这么宽一个大口子!”
“爷爷爷爷,有多宽?是这么宽,还是这么宽?”小丫头比划着小手,跟着捣乱。
“大概有这么宽!”孙长林爱怜捏捏孙女的小脸蛋,笑道。
“吼吼吼!”小丫头乐不可支!
爷爷好厉害啊!
“我这一看墙炸塌了,那还等啥啊,冲吧!一千多号人呼啦一下全冲进去,把那户人家给堵在被窝里,一个都没跑掉。”
“厉害厉害!”老曹听得心驰神往!
“当时是搜出三个小鬼子,全让我们拉到土围子外边给咔嚓了,至于那户人家的金银珠宝,直接充作军费,粮食分给老百姓,那一仗打得那叫一个肥啊,光大洋就好几十箱子……”
“你们那么多人,人吃马喂的,一天花销得不少吧?”老曹打断他的话,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那是,毕竟每天早晨一睁眼,就有几千张嘴要吃饭,我也犯愁啊,不过鲁西那地方还行,有煤矿,还有微山湖的芦苇,我们就开设煤窑,炼焦炭,再就是编芦苇席子往外卖,在地方收税……”
提及这方面的成就,孙长林眉毛一挑,“不是跟你吹,为啥我能养活三四万的部队?咱有钱啊!一年光炼焦煤的收成就这个数!”
他比划了下手指头,“就连边区的领导都得朝我要钱花!”
“厉害厉害!”
周婉莹笑着和儿媳妇出了门,看到几个老头凑在一起,一个个抻长脖子听丈夫忽悠,咳嗽一声,“别吹了,当心风大闪了舌头!”
“哈哈哈!”
大家伙都笑起来。
孙长林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明天咱们爷们接着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