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啥去了,造得一身雪!”
钱慧抓起鸡毛掸子给丈夫拍落后背的雪,嗔怪一声,“早上也不做饭,人家都饿了!”
“饿了啊宝贝,昨晚不是吃得挺饱么?”孙建平嘻嘻一笑,臊得钱慧小脸通红,“烦人吧啦的,啥虎嗑都往外嘞嘞,赶紧的做饭去!”
“好嘞,夫人想吃点啥!”
“弄点大米粥就行!”
孙建平嗯了一声,扯过围裙围在身上,俩孩子躲在被窝里赖床,老猫舒舒服服躺在炕头,看到钱慧进来,喵了一声!
“快点起来,眼瞅着太阳晒屁股了!”钱慧拍拍女儿的小脸蛋,小丫头嘻嘻一笑,“妈妈我是地主了!”
“是是是,你是地主老财,等将来你有钱了,我和你爸就赖在你家里,吃你的喝你的,让你哇哇哭!”
“哼哼,我有那么多地呢,吃都吃不穷!”小丫头振振有词。
“是啊,咱们家四口人,一人五垧地,确实不少,我和爸商量好了,到时候四口人各种各的,等到秋后收成多的就多吃,收成少的就少吃……”
“啊啊啊妈妈你耍赖!”小丫头一骨碌爬起来,扯过小棉袄套在身上,“我和我弟弟那么小,都干不动!”
“干不动也得干啊,二马架不养闲人,你看你兴文哥不也得扛着锄头下地干活?”
钱慧笑着抱过女儿,亲了一口,“大懒虫!”
“妈妈我懒,我不干活,我也不吃饭了!”小土豆缩在被窝里,咯咯直笑,被钱慧一把扯掉被子,在小屁股上拍了一把,“不干活?不干活到时候你爸拿鞭子抽你!”
“吼吼弟弟要挨揍喽!”
当姐姐的反倒乐得够呛!
“赶紧的把炕收拾收拾吃饭了!”孙建平从外屋地探过头来,“刚才谁说不干活的,那早饭也别吃了,没他的份!”
“爸爸我干活,我可勤快了!”小土豆一看自己要混到没饭吃的地步,急忙坐起来,掰着小脚丫,大声喊道!
“那你赶紧的下地,把猫狗喂了!”
“嗯嗯!”
“小犊子,还得你爹收拾你!”钱大小姐帮儿子穿好棉衣棉裤,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把,小家伙一骨碌下了地,趿拉着小棉鞋就往外跑!
“慢点,毛了阵光的!”
砰的一声,小犊子撞开房门,跑到外边,一把从狗窝里抱出两只胖乎乎的小狗崽子,生育小能手大白狗又下了一窝崽子!
现在全屯子有一半的狗都是的孩子!
“Mua……”小土豆先亲了小狗崽子一口,颠颠跑进屋子里,取过早已准备好的猪食,倒了一些在小搪瓷盆里,两只小狗崽子闻到猪食的味道,急得吭吭直叫,像两条大虫子似的在他咯吱窝里扭来扭去,想要下去吃早饭。
“不要吵!”
小土豆蹲在地上,一松手,两只小狗崽疯了似的冲到食盆旁,把脑袋扎进去,大口大口吃!
小土豆瞅了两眼,又站起身,猫着小腰,哼哧哼哧往外跑,把另外两只也抱进来,放在一旁。
“哥你看见没,咱家这犊子做事还挺有条理!”
钱慧双臂抱在胸前,笑着看儿子喂狗,微微点点头,干得不错!
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出息许多!
“还行还行!”
孙建平一笑,“赶紧的进屋吃饭,等会大米粥都凉了!”
吃过早饭,孙建平刚想套上马车,送钱慧去小学校,忽然一拍大腿!
大集体没了!
马车也分了!
现在就剩下乌龙马拴在马厩里!
“唉!”
孙建平叹了口气,去隔壁老曹家借来自行车,载着媳妇去小学校上班。
钱慧坐在自行车后架子上,双手搂着孙建平的腰,瞅瞅晨曦中的小山村,再看看仍旧被冰雪覆盖的广袤大地,幽幽吐了口气,“哥,哪块地是咱家的?”
“那块!”
孙建平伸手一指,钱慧顺着方向望过去,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牢牢盯着那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土地!
足足二十垧,乍一看确实很大一块!
以后这就是我们家的“祖产”了!
手里有地,心里不慌!
就算没了公职,赚不到工资,我和老公照样能靠着这块地活下去!
这块地,就是我们一大家子最大的“底气!”
钱慧抿嘴一笑,把头靠在丈夫坚实的后背上,莫名感到心安!
把媳妇送到小学校后,孙建平又蹬着自行车去了公社,刚到公社门口,就看到乌泱乌泱的人群堵在那,一个个扯着脖子喊,让公社“喘气的”出来说句话,主持一下公道!
“干啥啊这是,有啥事整不了了非得跑这来闹?”
一看孙建平推着自行车来了,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孙建平本想简单扫一眼就回去照看藤田株式会社筷子厂的事情,但看这帮人一个个哄着眼珠子凶巴巴互不相让的样,他心里一凉!
得!
又是一堆烂眼子事!
“凤岗大队是吧?”孙建平认出带头的人姓唐,是凤岗大队六队的小队长,以前经常在牛马市场上卖自家产的烟叶,他还帮老曹买过两次。
“难得书记还记得我!”唐老八连忙点头哈腰,“书记是这么回事,我们和五队之前吧……”
孙建平皱着眉头一听,果然不出他所料,是两生产队土地交界产权区分不明引起的纠纷!
“走,去看看!”
孙建平把自行车放在公社,让看门老头帮忙照看着,一屁股坐上六队的马车,径直奔过去!
凤岗大队在太平山大队西南,也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大队,路上所见的农民穿得都是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裤子,一个个冻得嘶嘶哈哈!
很快六队就到了,远远就看到两伙人挤在一起,叫骂声、吵闹声好像闷雷一般一层层传过来,孙建平一皱眉,催促老唐快点!
看着好像是要出事!
“你咋不要那个碧莲呢,还你家的,这块地是我三舅姥爷活着那前儿一镐头一镐头刨出来的!”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还你三舅姥爷,你三舅姥爷都死八百年了!”
“你踏马咋说话呢!你咋不嘎嘣瘟死!”
现场一帮妇女分作两帮,跳着脚骂,男人们个个脸色冷峻,手里拎着各种农具和家伙式,目光死死盯着远处那块地。
“吵吵,吵吵!”
孙建平跳下马车,众人一看到他来了,一个个都凑上前,七嘴八舌要求孙建平给他们评评理。
孙建平喊了一声,“五队和六队的队长都过来,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老唐和老李俩人颠颠跑过来,老李掏出一盒“迎春”烟递给孙建平,孙建平摆摆手,“我不抽烟,赶紧的说说,到底咋个情况?”
“书记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老唐家一个大婶扯着嗓子喊起来,孙建平皱皱眉,“大婶你先去一边拉歇歇,我和俩队长先唠唠!”
“二嫂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老李白了她一眼,嘻嘻一笑,“书记你看这块地,咋说呢,原先是我们家老祖宗开起来的,后来呢我们村人少,六队人多,他们就今天挤一嘎达,明天刨一垄沟,慢慢的就占了我们那么一大片!”
“草拟吗姓李的你咋说话呢!啥叫你们家老祖宗开起来的?那是我们家老祖宗从老蒙王手里买过来的!”
经他这么一说,六队群情激愤!一个个抄起家伙式就要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