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六绳护主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贴心话(二)

  李蔚珏向来认为人的欲望是无度的,所以才有法律这种东西存在,但先生一席话却动摇他固有的想法。

  先生的做法让他感动却又不解。

  给钱都不要,真的视金钱如粪土,还是嫌钱少?据李蔚珏所知,先生是有子女的,他的子女,也该有孙辈了。

  而且他的子孙似乎也没有大富大贵,怎能不看重钱财呢?

  难道先生不为家人着想?多攒些钱,不还能传给子孙后代花用吗?

  先生有欲望,但也有节制,而且先生有自己独特的一套思路。

  在李蔚珏看来,眼下先生的做法就像一个小孩子,想尝试些没尝试过的事情,试过了就满足,不会再去在意这件事。

  比如说,先生就想尝尝出名是啥滋味,现在知道了,所以到此为止。

  但李蔚珏心里又有些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

  因为先生要把得到的名气转化为对他的帮助上,这一点李蔚珏无法理解。

  “于我而言,”先生说:“我是很想出名,但我可写不出《三字经》这样的好东西,所以我不能将之据为己有,因为那是欺世盗名;

  我想让天下人都看到《三字经》,让人们从小便能知礼法、懂伦常,明历史;

  天下人无数,读书人却不到一二,而称得上人才的,又不足一二中一二;

  这其中原因很多,但我认为,众多原因中启蒙极为重要,重要的不是启蒙早晚,而是接受程度;

  很多人的确自幼便听书背书、握笔习字,但治学一事,长久而枯燥,孩童耐性差,即便一时新鲜,久之便会知难而退;

  若从第一步起便开始畏难,还能有多少人坚持下去?

  还有,人们都知道读书好,可若父母只一味督促孩子读书,却无法给予任何帮助,岂不是等于让孩子于一片漆黑中自行摸索前路?

  那样,成功者能有多少?

  有了《三字经》就不一样了,即便大字不识的乡下莽夫,你给他念上几句,他也能听懂;

  听懂便能与他人相传,传给家人、传给孩子,哪怕只有三言两句,也可让人们从蒙昧中有所领悟;

  只有天下人都能在一定程度上明理,其后辈才能耳濡目染,幼儿启蒙才能事半功倍;

  所以我认为,《三字经》并不止是一本孩童的开蒙书籍,而是天下人的开蒙书籍;

  我希望这本书广为流传,所以,我的名气,应该是来自慧眼识宝,而非抄袭剽窃。”

  李蔚珏想说他并不认为先生是欺世盗名,如果没有先生,他的《三字经》未必能传扬,传扬开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没准还会是灾难。

  但先生没让他说话,继续说道:“你现在还小,但为师看好你,你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为师不希望你这样一棵好苗子被些无谓的世俗看法所累,不能得以顺利发展;

  为师已经这把年纪,就算把骨头熬出油,也教不了几个孩子了,以为师的学问,估计也不足以培养出人才;

  但你不一样,你如此年纪便能写出《三字经》,并能提出保护版权的建议,你是天才,你不该被埋没;

  所以为师想,为师能教你的不多,但可以趁着有生之年,帮你打好基础,你成材了,受益者才会更多;

  待到我死之前,你总能长大一些,到时我定会把这名气还给你。”

  李蔚珏半晌说不出话。

  他拿出《三字经》的初衷,是想把现代人的学识作为金手指,为自己带来些好处,比如发家致富奔小康,至少,不能连个种菜的小丫头都比不了。

  但先生要的,是发展基础教育,提高全民素质!

  先生的着眼点,不在于他学塾里那些学生,不在于李蔚珏一个人,而是天下人!

  这是何等的大气!

  不仅如此,先生当下所获得的名气,还要用来帮他化解“半头鬼家的孩子”这个名头,让他不被世俗眼光影响,能够在科举之路上顺利前行。

  先生想让他这个“天才”有发光发热的机会,同时,似乎先生有希望他能把先生做不到、做不完的事情继续下去的意味。

  “孩子,人们怕死人、怕鬼怪,皆因不明事理、无知愚昧,如果他们懂得多了,便不会如此。”先生说道,目光带有希冀。

  李蔚珏明白,先生是想让他放开心胸,不去计较人们对他的看法,不要愤世嫉俗,尽量帮助人们获取知识。

  因为只有全民素质提高了,才不会有这些偏见——所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先生,银票你拿着,”李蔚珏重新把银票推回先生手里:“这五百两是刻印坊那边换取你独家委托书的,不要白不要;

  村学的事我会跟爷爷说,一定会建,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育达书院分院’!”

  ……

  从先生家出来,李蔚珏与骆毅相互交换在先生家都干了些什么。

  提到办村学时李蔚珏说道:“虽然不情愿,但先生说得对,只有人们的认知都提高了,咱们家才能不受歧视。”

  骆毅也赞同:“就是就是,关键是对你有好处;

  我听师母说,常有出身不好但学问好的学子,被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儿欺负;

  让他们不是拉肚子被迫中断考试、就是栽赃嫁祸些什么,让他们失去考试资格;

  而出身不好的学生不是家贫就是名声不好,比如寡妇家的孩子等等,这样的人被欺负也反抗不了,因为没人维护他们。”

  李蔚珏笑笑,没再说话。

  别说小丫头了,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先生如此高义,他和小丫头一样,眼光没有先生深远,胸怀不如先生博大,都只会把目光盯在眼前利益上。

  “阿珏,我听师母说,胭脂铺新出了一种管子装的口脂,把管子扭一扭就能冒出来一截,可以像手指头那样涂在嘴上……”骆毅说道。

  李蔚珏一听,那不就是唇膏嘛,可马上意识到,小丫头提的是胭脂铺,这里的胭脂铺哪会有现代形式的唇膏?

  一定是代晓初鼓捣出来的。

  小丫头是不是又想去找代晓初了?

  果然,就听小丫头说道:“我猜那么新奇的东西,一定是代姐姐弄出来的;

  不过师母说,那东西越来越不好用了,你看……”

  骆毅拿出一个银质的小管子:“这是师母送给我的,说现在的没有一开始出的口脂好,以前刚出的时候,管子一拧就出来;

  现在这个,你看,我都拧到底了,它也不动弹;

  师母说,虽然买不到以前那么好的,但好歹是新鲜东西,颜色适合年轻女孩子,就送给我了;

  你说,既然代姐姐弄出这个好东西,怎么会越出越差?

  代姐姐会不会因为东西越来越不好而受责罚?

  对了,上次你们不是说代姐姐让人抓到作坊里做工还债了吗?是不是代姐姐发生什么事了?

  阿珏,我们去看看她吧?”

  “小丫头!”李蔚珏板下脸来:“怪不得你要跟着出来拜年,原来打的竟是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