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术·秩序之剑】。
这是天琴之神独有的神术,在天琴教派内,也只有主教级别的人物才能学习。
这也是个不可逆转的,以肉身化为秩序的终极神术,只要剑身不倒,那么在剑锋所指下的秩序就不会崩溃。
天琴主教级别的人物使用这项神术,都能够短暂的抑制那疯狂的神意。
那就更别提,由天琴之神本尊来使用了。
当这把神剑的剑锋以不可阻挡之势贯穿了永生之神的身躯,将祂死死的钉在通天塔前时,永生之神受到了开战以来最大的创伤,从祂身体里溅出的神血将整个通天塔都染红。
“啊啊啊啊啊!”
正对着永生之神的奥利弗自然也无法避免的被淋了一身的血,立刻倒在了地上,发出了极度痛苦的哀嚎。
他那本就不完整的身体此刻更像是被摊开的煎饼,神之血液迅速腐化、污染着他的肉身,让他生不如死。
而白维也同样避不开。
但他并不在意,因为这神血腐化身体的速度还比不上灵魂燃烧的速度,所以站在原地一步都没有动,不断维持着对永生之神的【注视】。
还差一点,
还差……一点。
眼下的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想方设法的拖住时间,用左眼封存的规则来抹杀永生的存在,这也是他眼下唯一一个能够杀死神的手段。
开启【注视】来吸引永生的注意,让落入下风的天琴缓一口气。
而后先不装上舌头来强化力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让永生先去解决天琴。
接着在永生完全的解决掉天琴,再用已经濒死的,无法阻挡【支配】的天琴肉身化为秩序之剑,最后再给永生来上这么一剑。
以神的身体所化为的秩序之剑,强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任由永生之神再怎么挣扎,嘶吼,也像是在菜市场里被钉子划破了肚皮的泥鳅,没有任何的用处……起码在短时间内没有任何的用处。
在这把剑倒塌之前,秩序会始终压在混乱的永生之上。
而在此期间,左眼的【注视】也仍然在运作着。
这便是白维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杀死永生的可能性。
而现在,一切都如白维所预想中的那样发展着,即便永生已经感觉到了危险,拼了命的挥动着那诡异的爪子,想要直接攻击到白维,却也无济于事。
就仿佛,这场弑神之战的结果已经注定了。
但是……
“咔嚓”。
一道清脆的声响,从胸口处传来,而后一粒火星被风吹动,从他的眼前飘过,消散在了空中。
白维没有低头去看,但也知道这是杰拉尔那钢铁之躯被融化的碎片。
杰拉尔的身体在溶解,连钢铁的部分都在崩溃。
更别提他的肉身和灵魂了。
这场弑神之战最为关键的部分,并不是该如何算计永生,找到那唯一的可能性。
也不是该如何精妙的使用每一个规则,分配每一项力量。
最为关键的,还是……杰拉尔自身。
一具半残的肉身,以及肉身中那苍老的灵魂,能否支撑起这两大规则呢?
白维也不知道。
在使用完【支配】后,这具身体的状态在顷刻间便跌入谷底,而那意识海中的灵魂,也微弱得像是一根快要燃尽的蜡烛。
“吼!”
永生再一次挥动那可怖的爪子。
这一次终于触碰到了通天塔。
虽然只是浅浅的剐蹭了一下,但仍旧让本就被毁掉了大半的通天塔又变得摇摇欲坠了起来。
头顶的天板,脚下的地面都在顷刻间裂出了一条又一条蛛网般的缝隙。
那些废墟瓦砾如同雨水般落下,打在了这具身体上,但这具身体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连血都不曾流出。
因为这具身体的血,在几分钟前便已经烧干了。
而在永生猛烈的挣扎下,秩序之剑也开始有了松动。
这让祂拥有了更多的自由,于是祂再次将脑袋对准了白维,旋即张开了那张血盆大口。
火焰在祂的口中汇聚。
见此情景,白维也终于皱起了那已经被烧没了的眉头。
杰拉尔现在的状态,绝对吃不起这样的一次攻击。
那么,要打断吗?
白维用余光瞥了一下自己的左手。
确实可以打断。
但这样一来,就会让杰拉尔的灵魂承受三大规则的反噬。
那么杰拉尔还能否撑到【注视】最后的收尾呢?
白维没有把握,但此刻也容不得他多想了,那巨大的神炎已经在永生的口中汇聚,再不制止的话,都撑不到最后的【注视】,他也要葬身在这通天塔的废墟残骸之下了。
一声轻叹后,白维抬起了左手。
但是下一秒,“锵”的一声。
那本已松动的秩序之剑突然又有了反应,就像是有人凭空握住了它的剑柄,稳定下了它的状态,让那强大而磅礴的秩序再次压下,让永生口中的神炎迅速消散,再一次被压制得低下了头。
白维微微一愣。
他略微的感受了一番,而后轻笑出声。
“原来如此。”
他喃喃道。
“这座城市,原来不止你一个人啊,杰拉尔。”
……
第五区。
尤里感受手中的秩序之剑趋于稳定,稍稍松了口气。
“抱歉,队长。”在他身边的一名骑士缓缓的开口,声音异常沙哑,“我太没用了,握不住剑。”
尤里摇了摇头:“和你没有关系,是情况发生了变化……你已经尽力了。”
得益于永生那庞大的体型,身处第五区的魔鬼骑士们也能看清那位新神在做些什么。
他们看到了一切。
倒下的天琴,快要坍塌的通天塔,疯狂的新神。
以及,那以神身化成的秩序之剑。
而也正是在天琴化为秩序之剑后,这一边的秩序之剑也有了变化,仿佛在与本体产生共鸣。
所以在看到远处的永生快要挣脱开那边的秩序之剑后,尤里感觉到了什么,立刻推开了这边的大门,果然发现这边的秩序之剑也在摇摇欲坠着,而手持它的骑士已经快要控制不住了。
虽然这名骑士才进来不到五分钟,还远远没达到十分钟的界限。
尤里没有犹豫,立刻冲了进来,从数十名已经倒下了的同僚尸体上跨过,协助着这名魔鬼骑士将松动的秩序之剑重归掌控。
但,这也意味着他的人生也走入了最后的十分钟。
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手持剑,一手扭动着脖子上的紧急装置。
另一名魔鬼骑士看到,尤里将时间调成了五分钟,和自己一样。
“队长……”这名魔鬼骑士颇为艰难的开口,“你还有十分钟。”
尤里摇了摇头:“没有了,我不是在进来前计时的,我也不知道浪费了多长时间,所以和你同步是最稳妥的。”
这名魔鬼骑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尤里只在那面具下听到了沉重沙哑的喘息声。
尤里明白,他的污染状况也已经很严重了。
于是他看了一眼对方的袖章,知道了他的身份。
“卡洛斯?”“是的,队长,是我。”
卡洛斯很是艰难的回应。
尤里有些意外,他瞬间回想起了好些天前那次数十名魔鬼骑士被紧急装置杀死后,卡洛斯在人群中咆哮。
“去他妈的,我就算是死,也不想死在这玩意手里!”
那时他几乎要摘下面具自杀了,最后还是被人按了下来。
卡洛斯可以说是整个魔鬼部队中最厌恶紧急装置的人了。
但是现在,他却站在这里,听着那催命的紧急装置“咔咔”作响。
尤里虽然没有说话,但卡洛斯似乎通过他的沉默猜到了什么,而后发出了沙哑的笑。
“我确实很讨厌这玩意。”卡洛斯用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紧急装置,“但是并不是怕死……我更讨厌的是死的不明不白。”
“我知道。”
尤里看着脚下那一具具无头尸体,哪怕他们已经倒下了,却仍旧不自觉的将身体拥在秩序之剑旁,就仿佛在死后也想着让这把剑继续矗立似的。
“不管是这座房间里的,还是这座房间外的。”尤里轻轻的说道,“我们没有怕死的,魔鬼骑士里也没有怕死的。”
卡洛斯又笑了。
但在几个交谈间,卡洛斯的状态就已经更差了,他开始拼命的咳嗽起来,那声音里仿佛蕴含着血的味道。
“我撑不到五分钟了,队长。”卡洛斯将手放在了紧急装置上,“我要先走一步了。”
尤里点了点头:“好,我很快就来。”
他话音落下的那刻,卡洛斯便将紧急装置归零。
而后“咔嚓”一声,他也倒了下去。
但在他倒下前,已经有新的骑士走了进来,几乎是无差别的接过了他的位置。
“外面还剩多少人?”尤里问道。
“十三个。”这名骑士回答道。
“只有十三个了啊……”
尤里猛地咳出了声,喉咙里满是淤血。
他便知道,污染又加重了。
原先预计的十分钟,现在也撑不住了。
而手中所持的污染之剑,也在短暂的安定后再一次的躁动了起来。哪怕尤里和新进来的骑士两个人一同发力着控制,也无法阻止它那剧烈晃动时产生的裂纹如同蛛网般在地面上蔓延开来了。
“队长,这……”
尤里紧紧的皱着眉头。
他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这,就是最后的了。
这是那位疯狂的新神最后的挣扎,虽然尤里也不知道眼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祂,毕竟连天琴之神都已经倒下了。
但是。
他就是感觉,这是那位神祇最后的反抗。
要不然不会如此疯狂。
于是他当机立断,用上了所有的力气对着房间外待命的十三名骑士吼道。
“所有人都进来!”
外面待命的骑士们愣了一下。
“快点!”尤里又吼了一声。
这一次,骑士们没有犹豫,毕竟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了,于是纷纷涌入。
在进来后,他们发现也不需要尤里过多的解释了,因为此时秩序之剑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解释。
它在疯狂的扭动着,就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落在剑柄上,拼了命的想要将其抽出。
这疯狂的劲头,就像是屠刀下拼命挣扎着的……猪。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挣扎的并不是猪。
……
永生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作为神明,虽然祂的身体残缺,心智不全,宛如野兽。
但这并不意味着祂感受不到危险。
而现在,祂便有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这要比祂在污染地里无意识的挣扎,比祂在与天琴之神厮杀时更为庞大的危机感。
简直就像是,落在了脖颈上的屠刀。
祂感觉自己,
要死了。
于是祂疯狂的挣扎着,嘶吼着。
磅礴而可怖的力量肆意的发散着,连带着天地变色,甚至那由天琴之神的神身所构成的秩序之剑也在此时寸寸崩裂。
最终,一声巨响。
秩序之剑终于脱落。
永生疯狂的将贯穿了祂整个身体的秩序之剑抽出,而后如本能般的向着那摇摇欲坠的通天巨塔斩去。
但,这一切都已经落入了那只如星辰般的瞳孔中。
瞳孔微微转动。
秩序之剑将通天塔一分为二。
但那只眼睛,也已经缓缓的闭合了。
那狰狞恐怖的形象在视野中消失。
“结束了啊。”
他轻轻的说着。
……
在一片白芒中,齿轮列车缓缓的停靠在了站台上。
车门打开,一个年长的骑士从车厢里走出。
他看起来有些茫然,目光不断的在站台的各个地方扫视着。
最终落在了前方的站牌上。
上面写着里姆站。
他有些恍惚。
此刻那充斥着这个世界的白光又闪了一下,让他不自觉的眯了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却发现站牌上的里姆已经替换成了另一个单词——英雄。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若有所思。
而后,一道声音在他身边响起:“真是个单调的地方啊。”
他愣了愣,而后转过了头,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年轻人。
他很确信,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但不知怎么的,他却觉得对方很熟悉,仿佛已经认识很久了一样。
“要带我逛一逛吗?”对方指着站台后的那条路,“或者说,让我陪你走这最后一程?”
他歪了歪头,而后想起了什么。
“没问题。”杰拉尔做出了请的姿势,“欢迎来我家,维萨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