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金猊猿将那晶石托在掌中,笑道:“此为设利罗,也是我们常称的舍利子,乃大有和尚肉身在秃笔峰火化后所得。”
“这对我法器开光有效?”
季明问道。
“正道三宗把持天下喉舌,将佛门列为外道第一,视其法为外法,可笑天下道人多有道佛兼修者,且屡禁不止。”
金猊猿将掌内骨舍利高高托起,道:“大有和尚生前恪守清规,德行兼备,从不假传真法,其死后所产的遗骨舍利更是功德的明证。
你如有缘法,便再起法坛一座,拜请遗骨舍利,求取佛法点化,这不比请那些个鬼神强上许多。”
“是这个理。”季明深感认同,接过这一颗舍利,又在金猊猿这里问起了「佛法点化」的章程。
金猊猿挠了挠头,其实他对这事情也是一知半解的,只是早年间在长辈那里听了那么一嘴而已。
“舍利有愿,非缘者不应。
你无需做些什么,若是有缘,自然一切顺利。”
金猊猿几句敷衍过去,拉着季明在蚌车内落座。
这巨蚌足有车盖大小,内中有明珠一颗,光彩夺目,逸散灵机。
季明坐在柔软起伏的蚌肉上,打量蚌内那一颗光灼灼的明珠,惊奇的问道:“这蚌车竟是活的?”
“自然是活的。”
毕参军趴在蚌壳边,得意的道:“此乃河君初治此河,老爷所赐下的蚌车,唯有河伯老爷的亲子,才有资格乘驾此种蚌车。”
毕参军趴在蚌亭外,努力的想挪进来,却被金猊猿一屁股顶出,显圣这事他从不喜欢假于他人。
“走,咱们去吃些鲜果。”金猊猿说道。
季明只觉座下一震,因着蚌肉的缘故,震感并不强,接着头上的另一片蚌壳合上,一种推背感传来。
透过张合不断的壳缝,可见外面飞速后退的水景。
只是须臾间,已是降到一浅水滩下的河床上,待游出蚌车之外,走上河岸,可见一片野桃林所在。
此林中未经人工雕琢,桃树枝条旁逸斜出,或高或低,姿态各异,果子累累压得枝头低垂在地。
他同金猊猿采了许多鲜桃,便在树下吃了起来。
季明发现金猊猿同自己都喜欢脆果,不喜欢那类已经熟透的软果,心里不由得更亲近了一些。
“此次危鸟山之行有多大把握让山鬼·甲岚蛇吐露真相?”季明吃了几颗果子,问起了严肃的问题。
“在山里有五成,在山外有七成。”
“因为地祇权柄?”
季明对山鬼地祇有些了解,作为山中的地祇,在其所监理的大山范围内是有一定加持和保护的。
“不止是如此。”在金猊猿的毛脸上,季明难道看见一丝的隐忧,“赤意郎君和温道玉非此方人士,更非甲岚蛇近邻,恐将其视为一般地祇。”
季明凝神细听,此中关节乃是机要,或将关乎后续许多大事,这也是他主动找寻金猊猿的目的之一。
“我为河伯统属,山鬼则在土伯之下。
土伯为何,其于朝代更替前便已诞生,实为地下最早的阴土神真。
后至天色更替,青黄交接,阴土之内,有北阴帝、太山娘娘二位神真掌权,土伯一脉自此衰落。”
“所以说土伯是黄天...”
“闭嘴!”
金猊猿厉色的喊了一声,表情严肃得可怕,“我知晓你等精怪自黄天中取引灵机,可现下已非黄王治世。
精怪何故蜕形得道而成人,究其根本,无非是凭借个人身,以得苍天认可,证得所谓的妖仙之位。
现已是苍天治下,定要避讳,否则祸从口出。”
金猊猿的言语让季明深深感受到在「换天」的背后,藏着无穷的斗争,影响着千古后世的斗争。
季明不禁仰起头来,望着碧蓝如洗的天际长空。
他很清楚,在往后的日子中,只要他仍在持续的强大中,便免不了知道三天之中更多的传闻和秘密。
这些可追溯过往,且延续将来的信息,让季明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呼吸,还有跳动的强劲脉搏。
回过神来,季明继续倾听。
“甲岚蛇不同于...博泥公,其能隐居深山,修行两百多年,未有采补恶迹,不留恋红尘,这说明了什么?”
“阴蓄大志!”
季明认真道。
“没错。”
金猊猿一巴掌拍在腿上,同聪明精怪说话就是省心。
“别得不说,就说危鸟之山下的一方阴土,已被甲岚蛇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
届时要是打斗起来,我别的倒是不怕,可要是被拉入那山下的一方阴土之中,可就麻烦许多了。”
“这兰荫方内的地曹阴吏...”季明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一事。
太平山之所以要截断兰荫方同黎岭间的要冲之地、关隘之所,还在观才洞同盘岵大门斗过一场,便是不满于兰荫方内左道旁门之流坐大,欲要结束此方内长久的羁糜统治。
既是如此,此方中地曹阴吏对于阴土的约束定然松散,更别提从甲岚蛇这等‘阴蓄大志’的山鬼手中拿走危鸟之山下阴土的权柄。
金猊猿看着季明若有所思的眼神,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
要理清其中的脉络,需从更高的层面上来俯瞰,而他这蜈蚣兄弟似乎已经窥见这个更高的层面了。
这一点很难得,能够着眼于大局,便意味着不再是大盘内一颗浑浑噩噩,顺波逐流的棋子。
“我该怎么做?”
季明手里攥着那一颗骨舍利,若有所思的问道。
“咱们知晓内情,自然比那赤意郎君,还有温道玉更有一分安全,届时万般艰难,先由他们顶着。”金猊猿理所当然的道。
季明默不作语,话是如此,可自身实力也得跟上。
现下最能快速提升战力的,便是攒心珠的骨舍利开光,而后如果再祭炼一番,当可超过一般的法器。
“骨舍利,宝光气炼法,阴煞泉眼。”
季明低着蜈蚣头节,甩动着触手,一個个想法产生,最后确定下来。
接着他定定的看向眼前的金猊猿,贴心的递上一颗脆桃道:“接下来,有些许事情还请金猊兄弟务必帮衬一二。”
“兄弟说话,何须请字,太过生分!”金猊猿拍着胸脯,豪气干云的道。
或许义气所致,或许真觉季明合乎眼缘,金猊猿指着苍天道:“待危鸟山之行后,咱们便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生,但求同年死。”
季明心中一叹,暗道:“你若知晓我的过往,决不会想与我同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