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格里特,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平民,既没有贵族身份,也没有积蓄。
对苏茜来说,一切悲剧都开始于几年前的维多利亚内战。
双亲相继离世让她承受沉重打击,母亲临死前希望她能独立生活,内战已经让母亲心力交瘁,终于也撑不住了。
而新的战争对苏茜而言又是一次沉重打击,她无心去听取朋友的意见,去其他地方寻找机会,因为担心走出去会遇到战火,只能徘徊在这座城市。
……
第二天,早上六点钟,苏茜早早地起床,叠好被子,洗了洗脸。然后把自己的满头乱发整理一下,也就是拿手捋平,戴上一个黑色发卡,不至于乱糟糟的,收拾完毕,准备出门。
为了准备开始第一天的工作,苏茜还特别把各种工具都戴上了,用一个巨大的手提包装起来。
这包裹很大,有一个三米长的大麻袋的大小,可以用手拎起来,装个人进去也差不多,不过这个袋子比苏茜整个人都大几圈,于是看起来很是奇怪,不太协调。
还有护具需要带上,苏茜临走前想起来什么,回头看了看桌子上凌乱的东西,找到了那件安全服。
这安全装看起来像是贴身夹克,还有一件大衣外套,大衣里面是黑色的软绵弹垫,外面像是用防火材料制成的,表面光滑,但是摸起来硬邦邦的,可能还有一层纺织品在夹层里面。
就这么两件衣服要34镑,苏茜暗暗嘀咕,穿好内衬,把手从外套袖子里面伸出来,然后系好扣子,戴上工牌,夏天穿这套实际上有点热,不过现在已经开始降温了。
工厂发放的感染者护具其实有点多余,苏茜看了看那个蓝色的感染者检测环,搞明白怎么用之后把它戴在右手腕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安全帽。
苏茜困惑的想了想,把帽子捏在右手反复打量着,发现手里这个黄色安全帽只有薄薄的一层,看起来并不结实。
进行源石作业时要确保矿石病预防设备达标,这个规定据说是维皇的感染者政策改革提出的内容,并且被帝国大力落实下去,以取代感染者隔离法案。
完全不当什么事,按照政府的规定,工业企业需要给工人提供安全护具,这大概就是工厂为了应付检查,特别赶工敷衍出来的。
没有人真正关心感染者的命运,他们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阿谀奉承,去敷衍检查部门。
苏茜默默思索,这就是第二帝国“精心设计”的新政策了,又是一大批满目倦容的法条,不过政府发放的感染者津贴倒是挺有用,她现在就靠这个过活了……
苏茜把安全帽丢在了床上,自己是感染者了,还要这个做什么呢。
而且各个企业对这些护具的态度都是能省就省,这安全帽恐怕也不一定有用。
苏茜犹豫了一会儿,走走停停,看着床上的安全帽,她又想起来别的事情,因为其他人可能都会戴帽子,她担心自己如果不戴这个就会显得像个怪人。
她不想第一天上班就给工厂留下坏印象,不知如何是好,脑子里转个不停,就这么思考了一分钟。
“算了。”少女回过神来,决定放弃,转身走出门。
不过仅仅几秒钟后,大门嘎吱一声,苏茜就又一瘸一拐走了回来,她改变主意了,抓上床上的安全帽,把它塞进手提包里。
还有,忘带法杖了!
捡起桌子上那个造型奇特的圆球法杖,苏茜咬了咬牙,对于这个是不敢落下的,这个法杖就是目前自己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另外也能给自己提供一点点安全感。
如果卖掉妈妈给她做的法杖,估计能值个几千镑,但是她不打算卖,就算饿死也不会卖掉这个的,苏茜已经打定主意,父母留给自己的东西,除了那家店铺,就只剩这几个小物件了。
左手提着大包,右手拿着法杖,锁好门之后慢慢走去车站。今天门外的阳光着实有些刺眼,两个漂浮的信标在电磁场作用下跟着苏茜飞了出去。
法杖也是拐杖,由于她的腿折了走得很慢,打算花15便士坐公交车前往工厂区,现在时间正好。
在上车之前,苏茜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到车站的,车上也没有几个人,冷冷清清的。
博德森尔的公交部门是近几年才创立的,之前还没有这种服务,对于苏茜来说,她还是第一次坐这种高级玩意儿,看向司机有些迷茫。
约克四世一直很想发展公共服务,不过他在内战失败后,可莉莎继承了约克王国的公共服务体系制度,开始将其推行到整个维多利亚。
“钱投在这里。”司机说,指了指那个机器,看起来是收钱的。
苏茜愣在原地,发现不知道怎么投钱进那个奇怪的机器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问题,塞了几次都塞不进去。
大概是机器出问题了,苏茜郁闷起来,看向司机,结果发现眼前的司机立刻别过头去,避免跟她有眼神上的交流。看起来是完全不想帮忙。
幸好后面没有人,不然肯定会尴尬。
苏茜不死心的摆弄了几分钟,最后还是没成功,她开始想,十便士加五便士的钢镚既然不行,塞不进去,那是不是用纸币就可以了呢?
于是苏茜看了看兜里的十维镑纸币,鬼使神差的把纸币顺着机器入口塞了进去(她只是想确定是不是机器坏了)结果这机器发出几声嘎吱嘎吱的噪音,直接把纸币吞了,看起来是要吃进去。
这一幕让苏茜瞬间花容失色,赶紧用力把钱往外拽,要知道这十块钱纸币现在已经是自己半个身家了,要是真被吞了。鬼知道司机会不会给自己找零,要是不找的话,这几天的霉运可真是成双成对了!
幸运的是,纸币挺住了,也可能是少女一直用力往外拽的原因,总之机器把钱吐了出来,不过折腾半天,钱还是没塞进去……
“劳驾。”
苏茜只好厚着脸皮嘀咕一句,小步稍微凑到司机眼前,拿着那个大袋子放在地板上,然后把钢镚递过去,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司机叹了口气,专注的盯着前面的道路,“不用给了。”
“谢谢。”苏茜想了想,把钢镚放进了兜里,费力的挪到了一个靠窗的座位上,奇怪于坐车居然可以不用给钱吗,还是说公交车司机很富裕,他不在乎自己这点钱呢?
半个世纪以来,博森德尔都是个小城,总人口不过九十五万,位于旧高卢地区,在维多利亚边境地带主要依靠北方的贸易。
在维多利亚帝国正式参与世界大战后,这里的情况更糟糕了,人们普遍精神状况不佳,身上也没什么钱,企业倒闭,物价飞涨。
苏茜出神的盯着窗外,看着这座不太繁荣,但是熟悉的小城区,耳朵上不断冒出明亮的静电火花(她的源石技艺越来越有失控的迹象了)发现街道上的人稀少起来,她四处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对面也坐着一个青年,戴着耳机,似乎也有聊天的打算。
“今天为什么街上这么冷清?”于是苏茜问道。
“大家都不愿意上街,不只是这几天,每天都没什么人。”青年回答说。
苏茜记得一个月前并不是这样,看来自己住院的这段时间,情况又糟糕了不少,少女还想问点什么,结果青年盯着她的腿,突然说:“你的腿怎么断的?”
苏茜咂了咂嘴,苦涩道:“是……炸弹。”
“接上了?”
“不知道,医生说可能会留下后遗症,以后两条腿可能会一长一短。”
“……”菲林青年皱起眉头,似乎叹了口气,别过头去不说话了。
一路无言,两人在同一站下车,苏茜发现那个青年往西边走了过去,那是一个浅浅的小巷子,一些破旧的老楼在那里,看起来像是个居民区。
苏茜看了一会儿,暗自神伤,独自拄着法杖,瘸着腿挪向工厂区。
这里能有一座军工厂都是出乎意料,听说是从南方搬迁过来的。
工头叹了口气,瞧着眼前这瘦小体弱的女孩儿,他甚至有些担心第二天她就会受不了工厂的工作环境。
“你会法术,对吧?”
“嗯。”
“叫什么?父母是做什么的?”
“苏茜·格里特,父母已经去世了。”
“……行了,去报道吧,在这里工作是一小时1.5镑,每天十小时,按照皇帝陛下的命令,工厂区的感染者补贴是每小时0.5镑,除去午餐和晚餐时间两个小时没有工资,也就是你下班可以领到16镑。”
苏茜听完这些话有点惊讶,因为工资比想象中的高一些……以前感染者可找不到这样的工厂。
工头笑了笑,道:“感谢皇帝陛下吧,小姑娘,是维皇下令改善工厂环境,给各个工厂主都发了补贴,你们的工资才能提高一些。”
“不过啊,那帮混蛋可不是好玩意儿,你们感染者的补贴,可远比你们发到手里的多,大头都被工厂主装到自己包里了,就给你们发这么点。”
苏茜低着头,她也明白是这么回事,没办法多说什么,更没法去抱怨,世界就是这样,有权力的人总是能掌握其他人的命运。
“去报道吧,祝你顺利,我叫帕希鲁,是你的工头,比你大十多岁。
“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找我,我不会为难你的。”菲林工头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伸出手跟她友好的握了握。
“这份工作是为维军士兵制作子弹,现在不太平,到处都在打仗,子弹厂很有前途,你要好好干啊。”
“嗯……好的。”苏茜心里暖暖的,感激的看了一眼工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