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艾雅法拉忽然惊醒,下意识起身,把脚踩进鞋子里。
她听到从夜空中传来的那股令人心悸万分的声音,仿佛千万只鸟儿一起扇动翅膀所发出来的气流噪音,又从头顶扑腾离开。
这种声音由近及远,模糊了距离感。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冒出,彻底填充了冬日的万籁俱寂。
她怀着一股沉重的心情走出帐篷,看到赤红的天空占据了天边最后一抹色彩,宛如倾泻而下的阳光。
秋风火箭炮发射的炮弹如同瀑布般倾泻直下,裹挟着钢铁的威势轰然砸下,一缕接着一缕的黑色浓烟从远处释放出来,完全遮盖了树林方向原本的景物,看起来煞是壮观。
艾雅法拉颇具诗意的想到了一句话,这些炮弹带来的烈火都被溪谷和沼泽地吞噬了。
“敌人进攻了,准备迎接伤员。”
桑塔纳医生把手放在兜里,缓步走来吩咐一声。
“好的。”艾雅法拉轻轻应答。
在整理内务,准备新一轮救护的过程中,艾雅法拉等在原地,打量着助手送来的急性针剂,眼神疑惑。
“你在看什么?”安妮丝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眼睛瞪得凶凶的,问道。
“哦……前辈,我在思考这支针剂能怎么用。”艾雅法拉嘀咕道。
“还能怎么用?”
安妮丝的语气里像是塞了一个火药桶般愤声愤气,走了几步拿起自己的法杖,“你该不会没看说明书吧?这就是治疗急性源石感染的针剂而已。”
“有什么好奇怪的。”
艾雅法拉点点头,莱塔尼亚的后勤系统也只能用混乱来形容,她有的时候根本不清楚自己拿到的是什么药,对战场有没有帮助。
“我知道,可是对于用量……这上面没有提供……它到底是治什么的?”
“哼……”
“虚伪,谁不知道你是上了医生的床。”安妮丝别扭万分,小声骂了一句。
艾雅法拉一向听力不好,大家都知道这件事,于是也不吝于在她面前小声讨论,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艾雅法拉并不完全是用耳朵去听,而是用心。
她听到了这句话,心中略微伤感片刻,但也没打算理会,从自己晋升之后,前辈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在各种问题上跟自己计较,有时摆明了给她找难堪,为什么,她不能明白,这有什么好嫉妒的?
难道她觉得自己抢了她的前途?还是觉得自己这样的矿石病人也可以在军队里发展下去?得到勋章又能有什么利益可言?
艾雅法拉突然有种看小孩子闹剧般的心态,自己都不一定能活到第二年,这些荣誉和地位对她而言又有什么用呢,只有来不及完成父母的遗愿,对她来说才是值得让她感伤的事情。
她现在已经被桑塔纳提升一名携带军衔的前线军医,不再是那么一个籍籍无名的营地助手了——两周前,被她经受救治的七个重伤上尉无一阵亡,全部生还,这是很不容易的事,艾雅法拉因此在整个野战医院小有名气。
相比之下,同级的安尼丝就显得乏力多了,她既不能处理好重伤员,也不能治愈那些重度烧伤的患者,她在这里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助手,还是一个实习军医。
而艾雅法拉仅仅来了不到一个月就获得晋升,这大概就是让人妒火中烧的地方了,她的法术既高效又实用,很多重度烧伤及中毒者都依靠她救命,比桑塔纳医生做的还要出色。
突然,一发炮弹飞了过来,艾雅法拉甚至能看到那枚炮弹划过的弧线轨迹。
这枚炮弹准确的落在了不远处,大概一百米左右的空地上,但是炮弹没有爆炸。
“炮击!敌人的炮击!”几个大惊小怪的新人在那边乱喊乱叫,吓得手足无措。
艾雅法拉还以为是哑弹,不过随后一股化学品腐朽的刺鼻气味冲入鼻腔,有点像是醋放久了的霉味,随后那绿色的浓厚气体才从炮弹落点处释放出来。
“毒气!”艾雅法拉脸色微变,用绷紧的声音小声说。
安妮丝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头也不回冲进了帐篷里,她随后自己戴上了防毒面具,快步跑了出来。
“前辈,我的在哪里?”艾雅法拉愣了一下。
“我怎么知道?”
“能帮我去取一下吗,我……”艾雅法拉怪异的想解释一下。
可惜安妮丝防毒面具的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充满了挑衅:“你想指使谁,自己去拿。”
说完,她还故意从身边跑过,用力踩了艾雅法拉一脚,疼痛让她不禁眉头一皱。
“你……”
艾雅法拉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由于她的视线极为模糊,有些吃力的辨认道路,这个过程就足足用了五分钟。
一枚接着一枚的炮弹落在附近,无一例外,全都是P05毒剂弹,这些萨尔贡炮弹将灰色毒云和绿色毒云混合在一起,让流通的空气愈发致命。
艾雅法拉只是呼吸了几口就感觉头晕目眩,喉咙火辣辣的疼,她连忙屏住呼吸,不敢再尝试在神经毒气里自讨苦吃。
当她走进帐篷的时候,眼神顿时瞪大。
自己的防毒面具竟然被砸碎了,掉在地上,周围散落着几个零星的零件碎片,但是稀松的野战帐篷根本不能阻止毒剂弹的渗透,这里的空气已经极其污浊致命了。
她竟然想让自己死在这儿么?
艾雅法拉咬着唇角,知道安妮丝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问题,她这样做就是想让自己死在毒气里,于是带着一丝心寒的想法瞧着外面飘过来的毒云,挥了一下手中的棕榈法杖,法杖尖端水花闪烁。
顿时一道澄澈透明的水护盾隔绝在了帐篷的门口,过滤了从外面源源不断冲进来的神经毒气,让那个水护盾也变得更加浑浊,原本的透明水护盾瞬间叠加了一层污浊的石墨灰色。
她蜷起身子,不安的抱膝坐在了帐篷一角……再次挥起法杖,释放一部分体力更新水盾,少女呆呆的看着外面的景象,那里有惨叫,有挣扎,还有一种窒息之前,被神经毒气折磨的龇牙怪叫的人。
要是这样死去,还不如在此之前用烈火焚烧这里。
少女默默想着,头昏脑涨的越来越厉害了,法杖上冒出了一小股炽热的火焰,镇定的盯着遥远的距离,那个她所畅想的地方……火山,等到自己体力耗尽,无力维持法术,她就把这里变成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个地方。
那看似微弱的火焰又如一道迅猛的洪流,在漆黑的帐篷里,坚定而明亮。
而此时,远处的战役已经落下帷幕,在激烈的四周厮杀过后,萨尔贡军团的欢呼从遥远的安茨热森林一路飞到了萨尔特战壕,这些声音都昭示着一个结局。
萨尔贡军团以压倒性的姿态,取得了屠戮场行动的胜利!莱皇高塔已溃,萨尔贡装甲师所向披靡,跨越蓝莱塔尼亚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