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1081年,某移动城市。
管家从记事起,就成为了菲林女孩眼中唯一的亲人,她一直在流浪,一直在流浪,在不同的地方到处游荡,直到遇到了管家。
这个男人大概三十多岁,平庸的面孔,额骨结实,梳着长头发,领带配上薄毛衣,一副体面的打扮,管家平常对她十分好,比其他人都更好。
此时,管家正拿着一串葡萄,在眼前满脸笑意的诱惑着三个孩子。
“想不想吃啊?”
另外两个菲林女孩都伸出手,看着那串葡萄,满脸渴望的表情,娇滴滴的喊道:“想吃~!管家先生!”
第三个黑色菲林女孩是里面最奇怪的,她安安静静的坐着,不像是周围两个没出息的同伴一样伸手撒娇,无动于衷的看着管家。
那双沉静的琥珀色眸子总让人感觉到了一股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感,猫耳上方尖端的黑灰色绒毛仿佛盛放的蒲公英微微翘起,夹着耳朵里面的看起来很暖和的白色毛球,看上去让人忍不住生出怜爱之情。
菲林女孩盯着他,管家也盯着那双大眼睛和雪白的脸蛋,两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不想吃?”
管家奇怪的晃了晃葡萄问她,他挺希望逗一逗这些孩子,小孩天真的反应能让他心情舒畅。
这个黑色菲林是一个月前收留回来的,他于是就养在自己房间里,琢磨着给领主填个仆人。
黑色菲林女孩绷住小脸,看穿了管家的心思,扬起下巴说了一句让管家有点震惊的话:
“反正你那么喜欢我,早晚都会给我吃的,我就不要啦!”
管家:“……”
最后,看着那对激萌闪亮又清澈的眼睛,管家还是很没出息的给了她一串葡萄,看着女孩拔掉葡萄,用手一个个放进嘴里,露出满足的表情。
“给你取个名字吧。”管家瞪着眼睛,用手指指着菲林女孩的脑袋,这个小家伙太会撒娇了。
“你的心思这么坏,到处偷东西,前几天还被人抓起来打,所以给你起名字也不会是什么好名字。”
女孩想了想,根本无所谓,于是又吞了一口葡萄,笑眯眯的。
她跟另外两个女孩拘谨的样子不同,管家确实很喜欢这个孩子,她很聪明,知道怎么讨好大人,也许是流浪的缘故,她也不太怕生,这在领主家里很有优势。
最后,女孩从管家嘴里听到了她的名字。
“贝丝特·凯特(BestCat)”
……什么鬼名字。
贝丝特一脸懵逼的想着,看着管家拼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以后会让管家操多少心……以及未来会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如果管家现在决定掐死这孩子,没准以后能少了许多事情。
因为她未来还有一个让泰拉人人皆知的名字,可莉莎。
……
中陆的领主家庭生活平淡,其实也没那么多事情。
管家是中陆领主的园丁,给波尔森伯爵打扫房间,整理花园。
这是一份好差事,相比于其他朝不保夕的泰拉人来说,管家算的上是“上等人”了,他能领到相当于平民家三个月才能赚到的工资,还能在领主家里用餐,有专门的厨师负责他们的食物。
如果管家有现代思想,那他大概会觉得,这算得上“编制”。
在1081年这个年份,泰拉并不安稳,这个时代被人们称为“黑暗时代”,因为真的很黑暗,人命可能还不如一条稀有的源石虫值钱。
感染者没有社会地位,雇主可以随意解雇他们而无需支付劳动赔偿。在一些国家,他们也是被灭绝的对象,在广大的荒野地区,残酷的厮杀也在进行。
维多利亚经历着瓦卢瓦王朝之后的多年空位期,萨卡兹人流浪在大地的各个位置,卡兹戴尔一片废墟。萨尔贡人正被多年内战的阴影困扰着,至于哥伦比亚正在最后一轮黑暗殖民的阵痛中复苏,莱塔尼亚也还没完全走出巫王黑色恐怖的阴影。至于乌萨斯,他们一直都在苦恼于愈发衰退的经济和腐败问题,不必多提。
管家盯着女孩的眼睛,一眼不眨,他为了给领主推荐这个新仆人,特地的把女孩打扮了一半,带上可爱的发卡,然后穿上从裁缝铺定制的新衣服和新鞋子,看上去她就像是富人家出来的女儿一般了。
“贝丝特,以后你要负责打扫房间,我教你一遍怎么扫地,以后你也要扫的这样利索!”
虽然话里话外很严肃,但他自己都快绷不住了。
“哦哦!”贝丝特有点难受,头上的这些发饰让她只感觉累赘,但只好忍耐下来,点头点个不停。
女孩一脸认真的观察着管家扫地,管家动作很快,用了半个小时就把房间整理的干干净净。
然后女孩照葫芦画瓢,有样学样拿起来扫帚一顿扬尘……不出十分钟,贝丝特噔噔噔跑过来找管家,踮起脚,手上带回来了断裂成两截的木质扫帚。
管家震惊的愣了三秒,盯着魂归西天的扫帚。
“你怎么办到的?!”
贝丝特闻言有点不安,嘀咕道:“我把这个伸到床底下,一撅就折了。”
管家头疼,仔细的教她一个月,然后看着她打扫,直到她能干的利利索索。
在那之后,他紧接着教贝丝特洗碗……还有其他家务,最重要的是走路跑步都要静悄悄的,有点礼貌,而不是像个野孩子一样发疯。
这些东西让贝丝特有点难以接受,但是她听到管家说,如果学不会的话,就不能留在大房子里了。
听到这话,女孩觉得这有可能是真的,于是安静的接受了这些。
……
一转眼,一年过去了,管家很疼爱贝丝特。
1082年,中陆爆发战争。
波尔森领主和荒野的野人开战了,据说有一些荒野人袭击了车队,那些野蛮的恶魔杀死了贵族的队伍,抢走了属于城市的财富,并且吞噬了幸存者。
市议会极其愤怒,领主带兵出征,整装待发的城防军出动了,要狠狠地教训一下那些荒野恶魔!
贝丝特听说莱塔尼亚的军队加入了战争,她对这些战争漠不关心,也没有什么清晰的概念。无非是领主间的小活动而已。
“贝丝特,又来买东西?”
“嗯。”
女孩看了一眼柜子上的东西,她把领主的钱放在桌子上,然后从柜台取走了香料和绣着花纹的布袋子。
在商店门外,一个人倒在地上,身体干涩成一团,他碎裂的骨骼已经快要生出霉菌,脸上覆盖着源石。痛苦的大张着嘴巴,他是怎么死的,似乎没有人关心。
“怎么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店主了?”贝丝特抬起头问。
那个妇人忧伤的回答说:“他死了。”
她的脸颊全都耷拉到了一起,深深地低下头。
贝丝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同情,转身从这里离开。
太阳缓缓晃过天际,女孩稚嫩的身影在夕阳中被拉的很长。
夜色渐渐降临,直到路灯点亮,源石温暖的黄光照在四周,映出一抹明亮的澄黄色。
平民们回到了家里,贝丝特路过一个家庭,驻足透过窗户往里面看去。
这家的妇人提着一个木桶回来,洗菜,烧水,把米淘好,用力摘菜,然后把切好的土豆倒入煮开的沸水中,把烤熟的面包放在盘子里,端出洗净的餐盘和叉子。
准备好的点心陆续端上桌,工作回来的丈夫才到家,他显得则更加疲惫,胳膊上生长着显眼的黑色源石。
一个白头发的菲林女孩子从卧室跑了出来,钻进了爸爸的怀里,一家三口在餐桌面前低头祷告,念诵教堂的祈福诗,场面温馨。
糖水的甜腻香味儿传到了鼻子里,贝丝特出神的注视着。
她有些羡慕那个女孩子,独自黯然神伤的拎着东西走开,这种温暖的家庭不属于自己。
走在路上,旁边有几个贵族男人走过,他们牵着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男人,这些男人被绳子拴住脖子,在地上爬行着。
从耳朵可以看出是佩洛族。他们爬到女人的脚底下伸出舌头舔着,时不时发出几声汪汪的叫声,让这些妇人高兴的哈哈大笑,偶尔会丢出一个小饼干在地上。
地上趴着的几个佩洛男人用嘴争抢着,把饼干咬的粉碎,唾液跟地上的泥土混在一起,全都被囫囵吞了下去,这几个人却满意的眯起眼睛哼哼着。
咕噜!饼干被吞了下去,一个贵族男人冷笑着,用鞋尖狠狠地踢了一脚人狗,让他蜷缩在地上呜咽了几声。
这些“人狗”无论如何都不能说话,不能用手,也被禁止站起来,要吃饭的时候只能汪汪叫,或者用头去蹭主人的腿,吃食物的时候也用舌头去舔,用牙去咬。
这是他们早已经熟练的技巧,如果蹭的别人舒服,或者摆出一副蠢样子把别人逗笑了,就能获得奖赏,否则就是一顿虐待。
“好久不见啊,米勒阁下,你也填了几只人狗啊?”
“是啊,这些家伙可贱了,只要给他们一点钱,他们就愿意给你们舔脚。”
咳!咳!
突然,有一只年迈的人狗似乎支撑不住了,嘴里咳嗽个不停。不协调的四肢剧烈颤抖着,突然倒在地上,大口吐着白沫,嘴角歪斜着,一些口水流到了贵族男子的鞋子上。
贵族皱眉,表情有点厌恶,一脚把人狗的头颅踢到一边,丝毫不顾及这一脚的力道很可能把人打死,“妈的,你这个畜生。”
几个贵族笑嘻嘻的,围了上来,对着这个人乱踢乱打,很快这只人狗瘫在地上不动了,像是一堆烂泥,噗的一声,他突出一口鲜血,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就在临死之前,他都不敢说一句人话。
一时间,恶魔般的嬉笑萦绕在夜幕下的城市街头。
贝丝特低着头,害怕的快速经过这里,不敢再去多看几眼,地面上的鲜血和澄黄色的灯影,勾画出了一个恐怖的图象,永远在记忆中铭刻。
仅仅一墙之隔的外城区,几十名感染者被城防军押送着,他们要被送往隔离区。
“求求您!我父亲年纪大了,而且病的厉害,他没法去隔离区。”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奔跑着,想要去跟宪兵解释清楚。
城防军长官说道:“不好意思,女士,这是市政厅的命令,所有感染者都必须履行。”
女人撕心裂肺尖叫起来:“难道市政厅的命令就不顾人死活了么?”
“您更应该考虑到感染者对其他人的影响,他不会有事的。”城防军长官说道。
她没能拯救自己气若游丝的父亲,城防军带走了他,这几十个感染者大概永远都会在一墙之隔的隔离区,直到死去。
贝丝特被那个感染者的眼神吸引了,她生出一些想法,鼓起勇气走上前问这几名城防军:“难道感染者不可以治疗吗?”
城防军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不可能。”
另外一个青年无法忍受,从高楼一跃而下,他的脑袋摔成了一团碎片,混杂着颅内鲜红的源石。
当贝丝特回到家里的时候,温暖华丽的吊灯已经亮了起来,这个巨大的别墅把外面的一切隔绝起来,让她重新感到了安全和舒适。
“泰拉”就是这样一个样子。
贝丝特接受了这些,她随之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最初的朦胧看法。
那就是她是比较幸运的,虽然对外面的事情有些不理解,但并不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