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4年秋。
天空乌云密布,刚刚洒满阳光的天空立刻暗沉下来,整个空场都变得寒冷逼人。
艾伯图站在市政厅内,观察着外面的战斗,几个副官时不时走来汇报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他根本没有听进去,因为这场无意义的战斗快要结束了。
他具有的时间感很准确,阴冷的空气从四面八方涌入,荒野的军队正朝着市中心进发,他们如同妖魔鬼怪一样在沿途大开杀戒,伴随着法术爆炸的声音,大量的呻吟声传来,他能想象出外面血流遍地的场景。
一个接着一个勇士冲上前去,第一个城防军用锋利的弯刀砍倒一名敌人,随后第二个冲上来的敌军也会杀死一名城防军,浸透了鲜血的铠甲在双方的阵型更变中布满了刀痕。
“沙塔希万岁!”一名从荒野走来的萨弗拉人扬起了长矛,刺穿了面前城防军的黑色软甲,矛头从敌人的背后穿了出来,随后一把闪着寒光弯刀也砍下了他的脑袋。
更多的城防军人从道路尽头压了过来,让这些精疲力尽的荒野居民面露绝望,他们带着最后一点无畏的勇气,冲向了自己的命运。
突然,一道法术冲击波冲过军阵,带来的光芒穿透了这黑压压的刀枪剑戟,碾碎了几十具无助的血肉之躯。而那些术士操控的无人机炸弹从高空抛射,把这惨烈的猩红地狱再填上一抹辉煌的爆炸,淅沥沥的血肉沿着壁垒向下流淌。
这样的死亡之舞还在上演,伴随着一具具沉重的身体倒下而落幕。
移动城市的壁垒区本来是他们的坚固盾牌,但是现在,敌人的巨炮正在不断的把那坚固的城墙砸开,空中的碎石还没有完全落下,四周的士兵就跟冲进来的荒野人绞杀在一起……
在暴风雨之下,无数雨点拍打在钢铁上的声音,像是给沙阿曼奏上一支婉转哀曲。
在城市被荒野围攻的几个星期里,他们的城防炮一直不能完全启动,荒野人借助那艘陆行舰居然占据了优势。
荒野野人的战斗意志和战术都无比强悍,以百人成队,结成阵型砍杀过来,用血肉之躯迎接铁剑,直到突破防线,城防部队的军阵很快溃散。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艾伯图冷静的等待着,他们的预备队是敌人的几十倍,驻守沙阿曼的城防军达到了五十万,他们大多都是北沙高原箭无虚发,身经百战的弩手和长生军。其中不乏几个天灾级的法术大师,这才是沙阿曼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由于荒野反抗军的武器基本上都是劣质生铁甚至是木质武器,他们在面对精良武器钢锻造的铁矛下十分脆弱,手中的武器会被瞬间折断,在身上穿透出一个可怕的血窟窿。
城防军结成队形,一波捅刺就能有极大杀伤,弩枪的普及也让荒野军队看起来像是一个个移动的靶子,被毫无例外的射杀在毫无遮掩的空地前。
从一开始,这场战斗就是计划不周密的,失败的,在荒野大反抗军把希望寄托在那艘陆行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输了,这是工业文明对农业世界的全方面碾压。
城防军的一支分队派了出去,团团包围了那艘战舰,最后在高强度的围攻下,用炸弹和火炮摧毁了那艘战舰,那艘战舰上的战士至死未退,死死守护着他们前方的友军。
“城主!”一名城防军参谋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喜色,大声报告着:“那些野人马上就会撤退了。”
艾伯图微微颔首,用从容镇定的语气说:“把他们赶出城市即可,用不着穷追猛打,我们没时间在这里浪费。”
城防军司令斯卡恩犹豫了一下,他冷声说道:“大祭祀!我们应该出动轻骑兵,把他们全都歼灭!”
艾伯图快速思虑了一下,时间不等人,沙阿曼会联合其余四座城市攻击金土城,他们随后要把维多利亚人从附近地区逐出去,宣布光复萨尔贡地区的传统核心,这个时间如果浪费在一群野人身上就太不值得了。
他于是对斯卡恩说:“要分清什么才是要紧的事情,迅修好履带后继续出发。”
斯卡恩的眼神略微垂落,像是盯着一具幽灵似的,“荒野的反抗越来越激烈了,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进攻城市,相信也不是最后一次。”
这也是理所应当,近年来随着天灾加剧,移动城市的生存环境每况愈下,被迫向荒野征集大量的补给用以维持自身巨大的消耗。
斯卡恩不禁想到,就连沙塔希这样长久以来效忠帝国的王酋部落都会选择叛变,可以想象民怨沸腾到了什么地步,他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不会把感染者这样肤浅的问题跟荒野联系起来。但是移动城市的短视让他拉拢沙塔希的希望破灭了,这样下去整个荒原都会投向他们的对立面。
艾伯图愿意承认这一点:“是的,但我们必须先把维多利亚人从南陆永远赶出去,这一点是萨尔贡世界重焕生机的前提。”
“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地方,来整治这些乱疾。”
斯卡恩干笑几声,他甚至觉得眼前的老人有些迂腐了,问道:“萨尔贡世界已经衰落数百年了,从古代开始的趋势一直没有停下来,今天的情况只是帝国的一个缩影,想必以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地方脱离。”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复兴萨尔贡?我们完全可以像那些帕夏一样,远离这个让人无可奈何的烫山芋。”
艾伯图半闭着眼睛,就像是沉浸在回忆里,他的声音在外面的厮杀声中显得低沉,对斯卡恩说:“我不甘心让这样一个伟大的帝国不断衰落下去,如果这个时代需要一个领导,要有一个英雄率领人们打破时局,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是那个人?我们为什么不能肩负起一个统治帝国的重任?”
“我相信,等到越来越多的使者联系越来越多的王酋,萨尔贡世界早晚会停止这可怕的纷争和对立,然后我们就能终结这个混乱时代。”
斯卡恩问这位几百年来引领萨尔贡对抗维多利亚,对抗莱塔尼亚的大贤者:“如何终结?我们支离破碎,连一个声音都很难传出去。”
艾伯图微微思索,这件事情无法下定论,如今三大苏丹国在萨尔贡正如一轮巨大的骄阳,他们之间的战争会频繁爆发。这一定会让一些移动城市退出他们的同盟,但是他会在金土城不断发展,收拢到祖国的力量,注视着这片混乱之土上的发展。
在城外,惨烈的进攻战迎来了尾声,对沙阿曼的攻击失败了,Rick与Gardon成功潜入了移动城市,关闭了城防武器,并且发射了信号弹,诱使大反抗军涌入了缺口。
但是在严重的兵力差距下,他们无力再进一步。
没有补给,没有意志,没有战力和大后方,在萨卡兹雇佣兵也退出战斗后,他们的阵线迅速垮塌下来,被城市派出的马穆鲁克骑兵踩踏而过。
沙塔希绝望的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命令失去了威严,他的军队消失殆尽,连那些从荒野一同走出来的队伍也背叛了大反抗军,在最后关头,那500名仅剩的萨卡兹雇佣兵反而是最忠诚的一批战士,他们相信了沙塔希的梦想,选择抡起锋利战斧,毅然决然的加入到了最后的战斗中。
在最后一个挡在面前的萨卡兹雇佣兵被弯刀砍倒后,沙塔希独自立在原地,扬起长剑放声怒吼:“难道就没有一个城市人敢走上前吗?”
他的身影很快被黑甲士兵淹没在一片茫茫黄沙中,那顶头盔像是片轻飘飘的羽毛飞向空中,暗黑色的血浸润在地上。
荒野大反抗军的命运终结了,它开始于1084年5月20日,消灭于1084年7月13日,只存在了短短不到两个月。
同月,艾伯图率领的沙阿曼城市和安索普尔城市突袭了金土城,仅用了两周就拿下了这座萨尔贡世界的核心。
而六年后,另一个在阿卡胡拉崛起的荒野势力登上了历史舞台,它真正让这片混乱的萨尔贡世界迎来了统一的机会,又在之后的十年里残忍无情的将它抛回了原点,萨尔贡的复兴终究是永远停在了一代人的记忆中,停留在了黑暗时代末期的恐怖战火尽头。
……
夏蒂伸出那根法杖,后退几步,示意几个仆人闪开。
她凝神注视着远方的那个目标,法杖闪烁,瞬息之时,烈火汹涌而出,爆燃填充了整个空间。远方的那枚标靶被烈火覆盖淹没。灼热的气浪席卷而来,扬起了一阵不小的灰色风暴。当尘埃散去的时候,那里出现了一团焦黑的冲击印记,可想而知刚才那里有多高的温度。
贝丝特站在旁边,观看着夏蒂用这个神奇的火焰法术摧毁目标,她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些自然界的火焰能听凭指使,化作一根根刺开天际的火柱冲过去。就像她也不能理解源石一闪一闪的黄色光晕中蕴藏着怎样的力量,那些带有虚幻色彩的法术总是能给她不小的遐思。
“为什么那些火焰能凭空生成?”
贝丝特不解的问道,怀里仍旧抱着那本律法书,她用一种略显羡慕的眼神盯着对方手里那根法杖。
夏蒂收起法杖,平静道:“源石,这是一切力量的来源,我们从远古就开始使用这种力量了。”
“如果没有法术,我们便走不到今天,在很久之前,世界有很多敌人,我们的祖先用法术消灭了绝大多数威胁,把怪物赶到了海洋里,把那些在深渊里游走的恶魔驱赶到了四方。”
贝丝特若有所思,忍不住问:“管家从来不让我们出去,城市的外面是什么?”
“是灾厄。”夏蒂不假思索的说,那双红眼睛透露出来的东西满是告诫。
“我们如果失去移动城市,那就等同于失去了灵魂,这就是世界的全部,一个市民终其一生,可能都不会踏上另一座移动城市。无尽的荒野围绕着这些文明,外面的灾厄觊觎我们这里的富饶。”
但实际上,越听她这么说,贝丝特心里就越好奇,想要跑到荒野上去看看,虽然她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嘴上已经开始悻悻地询问了:“难道我们一辈子只能被困在这里,困在高墙里面?”
“我们把灾厄挡在外面,这并非失去了自由,而是保证所有人的安全。”
夏蒂说完挥出另一个蓝色法球,打在空场上的巨石上,将其炸的粉碎,她不由得轻笑几声。
贝丝特点点头,她的表情上满是好奇的神色:“那还有其他移动城市吗?”
夏蒂点头:“当然有。”
“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们联系?”
“因为我们是自由城市。”
夏蒂说出了一个古老的名词:“帝国很久以来不复存在,它的威严沦丧殆尽,斯德普尔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离开了衰败的帝国以免受剥削。”
贝丝特不禁想到,如果离开了团队,斯德普尔是一个简单的个体,它能在这片贫瘠的荒原上永远运作下去吗?这座城市的繁荣景象,跟外面的荒原又是形成了那么鲜明的差异……让她一阵手足无措。
夏蒂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轻笑几声,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啊,就是太老实了,我们什么时候缺东西,我们想要什么,就直接去抢,没有什么是移动城市里的贵族没办法获得的,我们就是这片大地本身!”
“嗯?对吧,贝丝特,留在我身边,留在波尔森家,这个家族的前途是无量的,你能成为我们的一员。”
贝丝特迷茫的点点头,心里不禁犹豫起来,她更多的对夏蒂嘴里的“这片大地”表示怀疑起来。
“这片大地”原来就这么大儿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