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孙建平赶上马车，带着老曹和崔家母女，直奔供销社。
填完表，登完记后，郎主任递给她一串钥匙，“你们太平山大队的代销点就在队部旁边，建平知道，你们跟着他去吧，等会再从库房拉一批货过去卖……你现在算是临时工，一个月二十块钱，另外还有总营业额的3%提成，这些都知道了吧！”
“我知道！”
崔家母女一听都喜出望外！
一个月二十块钱！
一年下来就是两百四十块！
“那行了抓紧过去吧，小蔡你多操点心，帮她们照看着点！”
简单交代了一下工作后，郎主任又关上房门，继续“办公”。
孙建平赶着马车去后院拉了不少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带上母女俩，又回到太平山大队，打开尘封许久的代销点，屋子里还残留着不少上一任销售员留下的烂摊子。
“闺女你记住刚才郎主任咋说的没？”
崔玉芬扯过围巾对折一下，蒙在脸上防止尘土，抄起鸡毛掸子开始收拾这一方小屋子。
“他说每个月有提成，还有三十斤粮票，四两油票，还有免费医疗……转正后……”
“诶嘛真好，你好好表现，等过两年成了正式工，一个月挣四十块钱，妈也能跟着享享清福！”
母女俩对未来的生活都充满了期待。
“建平你等下要回吗？”
见孙建平往屋子里搬东西，崔凤兰挺直腰板，小声问道。
“嗯，帮你们收拾完我也得回了，眼瞅着又开春了，生产队的活太多，我得抓紧回去忙活。”
“等会我请你吃饭吧！”
崔凤兰小脸红红的，向他提出邀请，孙建平笑了一下，“心意收到，不过你们现在也没啥钱，还是等你们安顿下来再说吧！”
母女俩脸一红。
可不是咋的，在刘山屯的时候，她俩只能指望着生产队分的那点粮食和偷偷摸摸招揽过往司机留宿挣点钱，现在俩人身上满打满算就剩下一块七毛三分钱，半口袋苞米面，大过年的连顿饺子都没吃上。
要不是老曹大哥……
屋外传来哗啦啦的马铃铛声，老曹不放心，亲自赶着马车过来了！
“给你们拿两疙瘩肉，一筐白菜，一袋白面，先吃着，不够家里还有……”
老曹搬进来一袋白面放在地上，充分体现了资深老舔狗应有的觉悟，他拍拍身上的面粉，打量一下这方陋室，哈哈一笑，“小屋收拾收拾也不错，你们先对付住着，等开春了我拉几车碱土再把房顶垫垫，省得夏天漏水，后边还有个小炕……”
“老曹大哥，我……我都不知道该咋谢你们了！”
崔玉芬看到肉，看到白菜和白面，感动得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孙建平偷偷笑了一声，有啥不知道感谢的……
直接嫁给他不就得了嘛！
小小的代销点这么一拾掇，倒是换了个模样，老曹叼着烟袋背着手，站在门口瞅了好几眼，“还行，那啥，等过些日子我让郝木匠做个匾钉在墙上，就更像样了！”
“那敢情好！”
崔氏母女喜不自胜。
屋里屋外都拾掇了一遍，就是黄土墙面也都用报纸糊上，免得往下落灰，曲尺形的玻璃柜台擦得直反光，里屋那铺小炕也换上了崭新的芦苇炕席，灶下烧着火，十印大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肉香飘满整间屋子。
“缺啥短啥尽管开口！”
老曹看着崔玉芬把从刘山屯带来的几床被褥铺在炕上，拍拍胸脯说道，崔玉芬转过身，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盯着老曹，目光里满是柔情。
“老曹大哥，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对妹子的好，妹子这辈子都记在心里！”
一番话说得老曹怪不好意思的，挠挠脖颈子憨憨一笑，“净，净说外话，想吃点啥？要不擀点面条吧，今天是初五了，吃点面条顺顺利利！”
“大哥你是糊涂了，初七才吃面条呢，今天初五，咱们包饺子！”崔玉芬抿嘴一笑，轻轻捋了下头发，看得老头一时呆住！
对，就是这个表情，多少年了，一直印在俺老曹心里，半辈子都没忘却！
孙建平悄悄往里屋扫了一眼，眼珠咕噜一转，暗笑曹叔真是老不正经！
都一把年岁了，还扯这个！
曹婶地下有知，还不得跳起来给他俩大耳雷子！
屋子收拾妥当，崔玉芬招呼孙建平进屋包饺子，他笑着摆摆手，“崔姨你们吃吧，我得回去喂马了！”
说完他悄悄踢了乌龙马一脚，乌龙马会意，立刻嘶嘶叫起来！
“那行吧，等改天姨再好好招待你！”崔玉芬、崔凤兰母女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
孙建平抡起鞭子抽了个响，扭头看看赖在代销点不肯走的曹叔，嘿嘿一笑！
这老头脸皮真厚！
“叔我回去了！”
他故意扯脖子喊了一声，老曹顿时老脸涨得通红，“时候也不早了，那，那我也走吧！”
说着他牵过大白马，作势要走，被崔玉芬一把拦下，“走啥走，建平回去喂马了，你回去还有啥事啊？”
“还没出正月呢，能有啥事……”
“过来帮我包饺子，咱两口子好好喝一杯！”
“那那那那行吧！”老曹吱吱扭扭进了屋，嘴一撇，险些笑出声！
建平走了正好！
要不然我还得绷着老脸放不开！
崔玉芬从柜台上“买”了一瓶酒，亲手捏了四十多个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和老曹你一杯我一杯喝起来，这一喝就没完没了，等他迷迷瞪瞪赶着马车从太平山大队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建平哥，我听嫂子说哪个崔凤兰也可漂亮了，是不是真的？”
对于崔凤兰用了自己的雪花膏和粉扑这件事，钱大小姐并不在意，毕竟她也是为了找工作，人嘛，与人方便与己方便，用了又有什么呢！
再说了一点雪花膏，又值几个钱？
只是可惜自己没能亲眼见上一面！
看看是她漂亮还是本姑娘好看！
“怎么说呢，好看是好看，但她的好看是娇媚艳丽的好看，而你的好看是典雅大气，你大概明白我的意思吧！”
“呃……”
钱慧不太明白这两种“好看”究竟有啥区别。
“这么说吧！”孙建平直了下腰，“崔凤兰的五官特别精致，就像着意刻画出来一样，但美则美矣，眼神空洞而无神采，充其量不过是一具好看的皮囊……”
“你的美嘛……”
“我的美怎么样？”钱慧眼睛亮闪闪的，急忙追问。
“嘿嘿，想知道？”
“哎呀建平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在你心里我和崔凤兰谁更漂亮？”
“废话，当然是你了！”孙建平扯下一捆稻草，分出一绺放在铡刀下面，“有时候美并不是简单的光看五官轮廓，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优雅气质，在现在的这帮铁娘子身上，我是一点也看不到。”
“真的？”
“当然是真的，直白一点说吧，如果崔凤兰的美能打一百分，你就能打一百五十分！”
“讨厌，就会哄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