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呵，还在这腻歪呢，天都黑了！”
李秀芝笑着走过来，把钱慧臊了个脸红，拍拍身上的稻草站起身，“嫂子你还没睡呢！”
“睡啥啊，那爷俩都不着家……”李秀芝把一盘饺子放在老程头的屋子里，“这老爷子又跑哪骚了去了？”
“还能去哪，他丈母娘家呗！”孙建平一笑，“程叔给他丈母娘送牛奶去了。”
“瞧瞧人家这姑爷子，多孝顺！”李秀芝提起这茬就羡慕不已，“你大哥那死脑瓜骨，肉黏筋，我说正月回前郭看看我妈，吱吱扭扭死活不肯去，真不知道谁给他气受了！”
“大哥到底有啥怕的？”
“还不是我们家人都说他虎，他不乐意……得了不跟你俩唠了，我去看看那死鬼骚了哪去了，吃饭也不知道回来……”
李秀芝唠唠叨叨走出马厩，看得钱慧捂嘴直笑。
“看我就说春贵大哥虎，你还狡辩说他不虎，他媳妇都这么说！”
“那叫大智若愚！”
孙建平把铡好的稻草捧进筐里，乌龙马颠颠的跑出来，低下头一顿胡吃海塞。
钱慧看着他忙来忙去的背影，想想他刚才那番关于“美”的高谈阔论，心情有如奔跑的小鹿，畅快无比！
我就说嘛！
还是建平哥懂我！
嘻嘻，一百五十分呢！
啦啦啦啦……
“我来帮你吧！”
见孙建平忙着喂马，她自告奋勇上前，帮着他把满满一笸箩稻草倒进马槽里，再拌上苞米面、黑豆等精料。
“看看这匹黄骠马，是不是比刚买回来的时候胖多了？”
孙建平擦擦脑门上的汗水，和她肩并肩站在马厩里，看着低头大口吃草的马儿们，脸上满是得意。
钱慧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摸了一下那匹从小西山花三十块钱买回来的瘦弱黄骠马，经过这段时间的悉心喂养，黄骠马身上有了肉，眼里有了精神，看到有人过来也没那么害怕，而是主动凑过来索要好吃的。
“建平哥你看在舔我的手诶！”
钱慧有些兴奋摸摸黄骠马的大长脸，黄骠马也友好的哕哕叫上一声，一把拨开她的手，低头吃草。
“这匹马再调养几个月，就能下地干活了。”孙建平拉着她的手来到枣红马身边，粘人的稞马看到主人来到，立刻往前凑了一步，把脑袋贴在他的肩膀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友好的问候！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就是去年春天怀的孕，再过一阵子小马驹也要生下来了……”
孙建平帮枣红马挠挠马头，枣红马眯起眼享受起来，“就是不知道生下的是儿马子还是稞马。”
“那我可以养一匹吗？”
“可以啊，就怕你到时候驯服不了调皮的小马驹，被踢上一脚哭鼻子……”
“讨厌！”
钱慧俏脸一红，手轻轻抚摸着枣红马的脖子，幽幽叹了口气，“要是咱们也能像小西山一样有一台拖拉机就好了，到时候这些马儿就不会那么累……”
“现在没有，以后一定会有的！”
孙建平看她情绪有些不佳，笑着捏捏她的小蛮腰，“最近又胖了？”
“建平哥你不要胡说，才没有！”钱慧小脸涨得通红，也伸手捏捏自己的腰肢，辩解一句，逗得孙建平直笑！
傻丫头太好玩了！
“走啦，回去吃饺子！”
直到天黑老曹才赶着马车慢悠悠回来了，他躺在炕上，脸上带着笑，瞅瞅天花板又突然坐起来，隔着窗户向外张望。
“建平睡了没？”
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老头就亢奋得有些睡不着！
玉芬……和年轻那会儿比，真是越来越有味儿了！
“叔你说吧我听着呢！”孙建平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嘟囔一句，老曹倒是兴致勃勃的压了一锅烟，吧嗒吧嗒抽起来，“你说人这一辈子，真是……我这一合眼啊，就都是崔大屁股……玉芬的影子，你说年轻时想，咋到老了还想呢？”
“叔，你就不怕我曹婶从地底下钻出来揍你一顿？”
孙建平嘿嘿一笑，老曹叹了口气，“她打我一顿骂我一顿又能咋样？她可是亲口答应我……”
提起亡妻，老曹的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把抽了一半的烟袋锅压灭，磕打磕打烟灰，“睡觉吧！”
这老爷子！
净说半截话！
孙建平翻了个身，长长打了个哈欠，把钻进被窝的小猫崽扯脖子扔出去，不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一睁眼，就看到老曹一脸郁闷的坐在炕头，身上围着被子，在那咕嘟咕嘟的抽烟。
老爷子的烟瘾最近越来越大了。
“曹叔你……一宿没睡？”
“没，刚醒。”老曹长长打了个嘘声，“做了个梦，梦见……”
“梦见啥了？”
孙建平故意追问道，老曹挠挠头发，“就，就是年轻时那点事，你再眯会吧，我出去遛遛。”
老头说完穿衣服穿裤子，套上羊皮大衣，推门走出去，提上铁锹和土筐，又沿着乡间小道四处转悠，捡牛马粪去了。
“这老爷子……还藏着掖着！”
孙建平刚刚燃起的八卦之火被老头给整灭了，撇撇嘴，也翻身爬起来，去马厩收拾收拾。
过了年，天气转暖，冰消雪化，路上化得稀溜溜仿佛泥汤一样，孙建平夹着个小本本，来到村子里最好的一块旱地里，挖了个坑，开始调查当地的土质。
杨主任让他写的那份报告他还一个字都没动呢！
老曹又赶着马车，溜溜达达往队部走，看到孙建平两脚踩在泥泞的田地里，冲他喊了一嗓子！
“建平，我去趟大队，你看看要啥我给你买回来！”
“卷毛马腿磕坏了，叔你去王子臣王兽医那拿点紫药水回来！”
“知道了，驾！”
自打崔氏母女来到，老头跑队部那叫一个勤快！
以往他这个“支书”可是三天两头翘班，动辄一个月都不去一回！
孙建平笑着摇摇头，小老头焕发第二春了这是！
现在他走路都带风！
纪家油坊村，自从来了这对母女花之后，来买东西的人迅速增多！
“来了老曹大哥，你先坐会儿！”
崔玉芬正笑容满面的招呼来买东西的乡亲们，看到他来，抬起手打了个招呼。
老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走到炉子边，抄起炉钩子捅了捅火，又往里面塞进去一块木头。
然后他就坐在路边的板凳上，搓着手，笑呵呵看崔玉芬迎来送往，招呼来买东西的客人。
这老娘们，干别的不行，做生意真是头子！
“凤兰丫头呢？”
一直等到来买东西的人都散了，老曹才开口问道，崔玉芬单手扒拉着算盘珠子，把刚才卖的东西又重新算了一遍，“和小周去公社进货了，老曹大哥今天咋这闲着呢？”
“我闲着……我是来大队坐班么，我现在是支书，总得有个支书的样子……”
老头脸一红，解释两句，崔玉芬噗嗤一笑，“你呀你呀，年轻时就是这样，心里有事藏着掖着也不说，憋着多难受啊，有啥话说呗！”
老曹扭头看看外边，见暂时没人来，站起身，往她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低的。
“玉芬，我问你个事！”
“你说呗，有啥不能说的！”
崔玉芬转过头，一双大眼睛盯着他，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凤兰，是不是我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