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吱嘎一声响了,高玉荣抱着一堆东西走进门,看到这一家三口都坐在一起愁眉苦脸,冷笑一声,“爸、妈,我跟你们说的事你们想好没?”
“哼!”白桂洲转过脸去,不搭理她。
“爸你就答应我吧,你说我现在就当个小文书,有啥前途,一眼望到死的工作,想想都烦,现在远志修水库又立功劳了,过阵子一升迁,跟我更不般配了,是不是这个理?您就行行好,把我换个岗位,您是管人事的,还不是您一句话?”
“想都别想!”白桂洲重重哼了一声,“没门!”
“爸你可想好了,现在可不是我一个人要调动工作……”
高玉荣可不怕他,伸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肚子,“你不心疼我也该心疼心疼您大孙子吧?我看爸你是不打算看到自己大孙子了,行吧,等会我就去医院找人把孩子做了……”
朴美娟吓得一哆嗦,急忙陪着笑脸走过来,一把握住高玉荣的手,“好儿媳妇,乖儿媳妇,调动工作这事吧,你得容爸多考虑考虑,咱们要调动就调动个好单位,清闲福利好的,这样你也好安心养胎不是?”
“爸你看我妈这几句话说得多中听!”高玉荣噗嗤一笑,“其实吧我也不是一门心思想往上爬,这不是怀孕了吗,得考虑照顾孩子,你说我要是一不小心摔了磕了碰了,孩子出点啥事,那不成你们老白家的罪人了?”
白桂洲沉闷哼了一声,没说话。
高玉荣更加得意了,“我看供销社不错,挣得多,福利也好,要不爸你给我安排到供销社上班吧!”
“供销社我决定不了……”
白桂洲咬牙切齿。
“那有啥决定不了的,您不是认识蒋明奇嘛!和他打个招呼就得了呗!”
“蒋明奇是啥身份,我是啥身份,打个招呼人家就能给你安排工作?你咋净想美事呢!”
白桂洲终于忍不了了,一拍床铺坐起来,高玉荣顿时小鼻子一噤,眼泪就下来了!
“妈,妈你看啊,我好好和我爸说话,他就凶我……”
“老白你想干啥!”
朴美娟顿时怒了,冲丈夫狠狠一瞪眼,白桂洲沉闷哼了一声,复又躺下去,手捂着额头,一副痛苦模样。
“乖孩子别怕,进屋歇着吧,你爷爷睡觉呢,小点声别吵了他……”
朴美娟好言相劝,总算把儿媳妇安顿下来,她走进屋里,狠狠踩了丈夫一脚,疼得他嗷的一声,从床上又坐起来,“你要疯啊!”
“我要疯……我看你要作死!”朴美娟在他眉心按了一下,“听到没,儿媳妇想去供销社上班,你就找找蒋明奇,把这事办了,只要她平平安安把咱们孙子生下来,到时候还不是任由咱们搓扁捏圆的?”
“蒋明奇……”白桂洲有些为难,“人家是啥身份,咱又是啥身份?就算我现在跪到人家面前给人家擦鞋,人家都不带多瞅我一眼的。”
“试试呗,办成了更好,办不成也正好堵了儿媳妇的嘴。”
“行吧,我就豁出这张老脸,找找鹤城的老领导,看看人家能不能给咱们牵个线搭个桥,见上蒋明奇一面。”
白桂洲有些沮丧的抓抓头发,“我出去一下。”
“天都黑了你干啥去?”
“老娘们家家的,啥都管!”
白桂洲摔门走了出去。
大街上行人寥寥,这个纯农牧业的小县城没有多少固定人口,到了下午两三点钟,大街上就空荡荡的一片萧条,白桂洲心里惦记着儿子的“功劳”,在他看来,只要我在人事局这个位置上坐一天,我儿子就不愁找不到媳妇!
到时候只要高玉荣把孩子生下来,就让她土豆搬家滚球子!
但是儿子的功劳、仕途,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我不能在人事局的位子上干一辈子!
得趁着我还攥着印把子的时候把他扶上马送一程!
他慢慢悠悠走到大院里,看到正皱着眉,站在门口抽烟的林县长,白桂洲凑过去,脸上带了笑,“县长忙着呢!”
“老白来了……”林县长把手里的名单递给他,“这是建设太平山水库有功人员名单,你看一下。”
白桂洲顿时心砰砰直跳,他接过来飞快扫了一眼,果然!
没有他儿子!
“这个名单……不准吧!”白桂洲挠挠头,林县长一笑,“有啥不准的?谁干啥了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我是说,上边是不是遗漏了一些人,我听说上头张书记的儿子张援朝还去现场义务劳动了,怎么没把他加进去?”
白桂洲不是傻子,要是直截了当说咋没有我儿子,指定不行,干脆玩了个迂回战术,先把张援朝推出去,那小子干了一个晚上就挠杠子跑了,我儿子再不济也还看了半个月厕所呢!
“有他吗?这事我还真不太了解。”
林县长也不白给,明知道他想说的是啥,就是不接招,话锋一转,“你去问问老姚吧,他是水利小组组长,这些事都是归他负责的。”
一推六二五,不显山不露水也不得罪人。
完美。
“那……那行吧,提拔干部,一定要斟酌再斟酌,慎重再慎重,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坏分子混进来……”
白桂洲嘀咕几句,揣上名单,匆匆走了,林县长看着他的背影,呸了一声,把烟头摔在地上,大脚踩上去,狠狠拧了半圈!
王八羔子!
“别跟我俩兜圈子了老白,你就直截了当的说,还想加谁的名字,你儿子是吧?”
姚忠平可不惯着他,还没等白桂洲说上两句,直接瞪眼珠子拍桌子,把话挑明了!
“老姚你这是啥态度,咱们就事论事嘛!毕竟这份名单是民工们票选出来的,有些幕后英雄他们不了解,咱们要综合考量,不能以偏概全……”
“就是没把你那个掏厕所的儿子加进去呗?”
一句话噎得白桂洲无言以对!
他翻着白眼,狠狠盯着姚忠平,气愤站起来,“跟你简直没法沟通!”
“你儿子有个鸡毛的功劳,也就配掏个厕所而已,我可把话给你撂在这,要是你把你儿子写上去,甭怪我跟你撕破脸!”
姚忠平追出去,跳着脚喊!
“喂喂喂,干啥啊这是,泼妇骂街啊!你说你以前当书记的时候,也不这样啊!”姚忠平的老婆苗玉琴从里屋走出来,冲丈夫抱怨两句,她也是年后刚从南方回来。
“以前我是给他们面子,现在我算是活明白了,这帮王八羔子一个个蹬鼻子上脸,越给脸越不要脸!”
他一把扯开抽屉,抓出一把五四小砸炮,咔嚓一下拆开,“给老子整急眼了,老子也学草上飞,给他们这帮臭不要脸的来个三刀六洞!”
“这虎玩意,越说越来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