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眼睛都能猜出来是谁在捣鬼！”
离得太远，他影绰也只听到了“思想”、“汇报”等几个字，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高秘书？”
“他算哪门子的秘书，不过就是个被下放的破落主任罢了！”
隔壁门也开了，老曹一脸狐疑的瞅着小两口！
说话咋这味儿？
“大半夜的消停听会收音机不行么，这又当当敲上了！”老曹叼着烟袋，侧耳听了一会，不用问，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这套！
那叫早请示晚汇报，中午还要绕一绕！
“真是一条臭鱼坏了一锅汤！”孙建平愤愤骂了一声，“走啊叔，去马厩看看！”
“嗯，我这刚迷糊着，就让他们给搁楞醒了，这帮王八羔子！”
老曹也睡不着了，跟着孙建平往马厩走，钱慧则抱着孩子去了老张家，学习织毛衣。
“我爸一时半会回不来了，说是现在当上了孙家寨的生产队长，要好好整顿整顿。”
“你爸那人是个干大事的，他出手备不住还真能把产量搞上来……”老曹划着火柴，咕嘟咕嘟瞅着烟袋，“上头给你爸的那封信你没邮过去？”
“这不寻思着明天一起邮出去，让他给那位领导写封回信道谢。”
“那对，人家好心好意关怀咱们，咱们不能差事。”
俩人一边走一边闲聊，来到马厩这边，老程头也打着哈欠往远处听，看到他们爷俩进来，骂了一句，“这帮王八操的，大半夜不睡觉，净他妈的作妖！”
“哈哈把你都给整醒了？建平你等会骑马过去，让他们小点声！”
“我可不敢去，我怕惹急了高云龙咬我！”
三个人开着玩笑，把马厩牛棚又都检查了一遍，给马添了一遍夜草，小毛驴看到主人过来，低着头凑上前，用脑门撞撞他的手心，根儿噶叫上一声。
“呦，挺努力啊！”
他扭头一看，那头从草原带回来的母驴又怀上了！
我这头小毛驴挺能干！
他搓搓驴脸，小毛驴眯起眼，一脸享受。
外边跑过来一群孩子，为首的正是小陆，身后跟着村子里十几半大闺女小子，看到孙建平，小陆喊了一嗓子，“建平哥，我们去洪泉看热闹去！”
“大半夜的不睡觉遥哪骚了！”老曹骂了一句，孙建平笑了笑，“行，算我一个，我也去看看他们折腾啥呢！”
他牵出乌龙马，套上马车，带着这群精力充沛的半大闺女小子们，直奔洪泉公社。
月明星稀，路边尽是黑黢黢的青纱帐，到处都有无聊的虫子发出沙沙声，以及河边青蛙们单调的呱呱声，给静谧的夜色平添了一点灵动的声响。
孙建平打了个哈欠，赶着马车直奔洪泉公社杨家粉坊村。
等到了杨家粉坊，眼前的景象让他震惊不小！
好家伙！
队部大门口现场用修水库剩下的角铁支起一排三百瓦的大灯泡，照得四野通明，灯下是一个临时搭起的简易木台子，高云龙正站在台上，扯着嗓子给乡亲们读报纸！
老少爷们们都抻长脖子听他把报纸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一个个不停拍着嗡嗡乱飞的蚊子，有个小宝被蚊子咬红了胳膊，呜呜哭起来，当妈的急忙啐了口唾沫涂在孩子的胳膊上，轻声安慰两句。
“同志们，乡亲们，在我们工农的艰苦奋斗下，我们的事业获得了长足进步，时代的风帆已经拉开，胜利的号角即将吹响，在这个振奋人心的时刻，我们要牢记身上的使命，狠斗私念，从自我做起，以高昂的斗志向XXX献礼！”
高云龙的确有点歪才，小词儿整得贼硬，现场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孙建平对此可不敢苟同。
“来人，抬上来！”
高云龙一招手，孙建平急忙揉揉眼，抻长脖子一看，好家伙！
是啥？
还能是啥，前阵子求雨用的龙王爷塑像呗！
孙建平和小陆大眼瞪小眼！
啥意思？
这个雨刚求下来，就要拿人家开刀？
你这王八羔子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卸磨就杀驴啊！
“把棍子拿过来！”
说完他抡圆了棍子，照准塑像，咣当一下！
现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家伙都被他刚才的举动吓坏了！
这个，这个……
太扯犊子了！
咱不能这么做人啊后生！
“谁敢有意见！”
人群里传出一声娇滴滴的断喝，正是洪泉公社的妇女主任，也是一名下乡女知青，姓名丽丽，不过她觉得爹妈给起的名字太俗气也太文弱，于是下乡之后自己给自己改名叫红月，至于是什么意思嘛……
“高主任做的是对的，我们砸碎的是枷锁，换来的是自由和新生！”
“对！”
高云龙和红月俩人一唱一和，把现场气氛搞得十分热烈，随即洪泉公社宣传队上台表演舞蹈，乡亲们这才津津有味看起来。
“啊……”孙建平打了个哈欠，高云龙一个人发羊癫疯也就算了，干啥要带着全洪泉公社一起疯？
这不是坑人么！
孙建平觉得这俩人应该是疯了！
要么就是想往上爬想疯了！
总之就是疯了！
一直闹腾到八点半，高云龙才意犹未尽的宣布散会，明天晚上继续！
“这事让我想起杨组长了！”
孙建平压低声音，和小陆、段红娟这帮半大孩子絮叨，“当时那家伙刚上来时候老猛了，小陆知道，咱们屯子河边有个下洼地，盖着一个土地庙，这家伙上来就把土地庙炸飞了。”
“后来咋样？”段红娟焦急问道。
“还能咋样，那年修水渠死了好几个人，杨组长也被抓进去了，听说现在还在笆篱子里蹲着没放出来呢！”
“刚才那俩人……”
正说着，天上咔嚓一道闪电划过，吓得孙建平抬起胳膊挡在头顶，“说啥来啥，赶紧的往家跑吧，来雨了！”
咔嚓！
又一道闪电兜头劈下，直接命中杨家粉坊大队门口的大灯泡，霎时火光直冒，吓得还没来得及撤走的老百姓们哭爹喊娘！